连日来的精神高度紧绷、内忧外患的算计,以及那场耗尽心力的家族晚宴,像一根根不断加码的稻草,终于压垮了苏晚看似坚韧的神经。一场来势汹汹的高烧,在深夜将她卷入滚烫的漩涡。
魏友泉是被身边不寻常的灼热温度惊醒的。他睡眠极浅,身边人细微的动静都难以逃过他的感知。黑暗中,他伸手触碰到苏晚滚烫的额头,那热度让他瞬间清醒。他打开床头灯,看见苏晚蜷缩在床的另一侧,脸色潮红,嘴唇干裂,呼吸急促而微弱,深陷在梦魇之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不……不要……安安……我的安安……” 断断续续的词语,夹杂着压抑的哭泣和深切的恐惧,是她清醒时绝不会流露的脆弱。她仿佛变了一个人,卸下了所有冷静、算计、甚至是恨意的盔甲,变回了一个无助的、思念骨肉的母亲。
魏友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撞了一下。鬼使神差地,他没有立刻按铃呼叫佣人或家庭医生。他坐在床边,在昏暗的灯光下,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毫无阻碍地审视着这个他恨之入骨、却又被迫捆绑的女人。他看到她那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长发凌乱地铺在枕上,看到她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听到她无意识中泄露出的、对儿子刻骨的思念和某种他未曾了解的恐惧。
一种陌生的情绪,混杂着烦躁、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厌恶的、被这份脆弱所吸引的复杂感觉,涌上心头。他沉默地起身,走进浴室,拧了一条冷毛巾,动作有些笨拙地敷在她的额头上。然后,他倒了一杯温水,试图扶起她喂她喝下。水顺着她的嘴角滑落,他下意识地用指尖拭去,那滚烫的触感让他指尖微颤。
这一夜,魏友泉几乎没有合眼。他重复着换毛巾、喂水的动作,沉默地守在床边。他没有温柔的言语,动作甚至带着惯有的生硬,但这无声的陪伴和笨拙的照料,却像一道微光,穿透了两人之间厚重的隔阂。苏晚在迷糊中,似乎感受到额头上片刻的清凉和身边不容忽视的存在感,那是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让她在梦魇的边缘抓住了一丝依靠。
第二天清晨,苏晚的高烧终于退去。她悠悠转醒,浑身酸软,意识逐渐回笼。她首先感受到的是额头上已经变得温热的毛巾,然后,她看到了靠在对面沙发上、和衣而卧、眼下带着淡淡青黑的魏友泉。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勾勒出他疲惫的侧脸。
一瞬间,昨夜模糊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额头上冰凉的触感,温水滑过喉咙的感觉,还有身边那个模糊而坚实的身影。她的心猛地一缩,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弥漫开来。是尴尬?是警惕?还是……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动容?
魏友泉也醒了,他睁开眼,对上苏晚清醒而复杂的目光。两人视线相交,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和微妙。魏友泉迅速恢复了冷峻,站起身,语气生硬:“醒了就叫医生来看看。别耽误事。” 说完,便径直走向浴室,仿佛昨夜那个守在床边的人不是他。
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那层坚冰,被一场病意外地凿开了一道缝隙。
病愈后的苏晚,似乎获得了一种微妙的“特权”。魏友泉对她不再像最初那样彻头彻尾的冰冷,虽然依旧疏离,但偶尔会允许她参与一些无关核心机密的家常对话,或是带她处理一些涉及家族内部人情往来的琐事。
一次,因魏家老宅一些陈年账目和产权交割问题,需要与一位远房叔公打交道。这位叔公是魏友泉父亲那一辈的人,性格固执,对魏友泉这位“逼走”沈念卿、另娶“来历不明”女子的侄子颇有微词,交谈中处处设绊,语带机锋。
魏友泉罕见地展现了极大的耐心,甚至有些隐忍。在叔公又一次倚老卖老、提起“你父亲在时如何如何”、“念卿那孩子多么知书达理”时,魏友泉握着茶杯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但最终只是沉默以对。
事后,苏晚从一位在魏家服务多年的老佣人(或许是出于对苏晚近日表现的好感,或是对那位叔公的不满)口中,意外得知了一些往事。原来,魏友泉并非从小就是众星捧月的继承人。他上面曾有一位备受期待、却早夭的兄长,下面还有备受母亲宠爱的弟弟魏宏轩。他作为次子,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不够受重视,却又被严格要求。父亲对他严厉近乎苛刻,母亲则将更多关爱给了幼子。他少年时期,经历了许多不公和冷遇,性格变得孤僻而倔强,是靠着自己一步步狠厉的打拼和精准的眼光,才在父亲病重、弟弟不成器的情况下,最终掌握了魏氏大权。
苏晚听着这些尘封的往事,看着魏友泉此刻冷硬的侧脸,心中第一次对他那狂妄暴躁、掌控欲极强的性格,有了一丝超越厌恶的理解。那或许不是天性,而是在缺乏关爱、充满竞争和压力的环境中,为了生存而长出的尖刺和铠甲。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悄然滋生。他们都曾在冰冷的环境中挣扎求生,都用坚硬的外壳包裹着内心的伤痕。这份理解,无形中拉近了他们的心理距离。
苏晚对儿子魏念安的思念,是与日俱增的痛楚。她不敢轻易打扰沈念卿安排的新生活,只能通过一些极其隐秘的渠道,了解儿子的只言片语。一次,她实在按捺不住,偷偷开车到了儿子所在的国际学校附近,远远地躲在车里,希望能侥幸看到儿子放学的身影。
她真的看到了。小小的身影背着大大的书包,被保姆接上车,脸上带着属于孩童的、无忧无虑的笑容。那一刻,苏晚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那是她的骨肉,她却只能像个小偷一样,在远处窥视。强烈的母爱与无能为力的酸楚几乎将她淹没,她趴在方向盘上,肩膀微微颤抖。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幕,被同样因公务路过附近的魏友泉,透过车窗看到了。他看到那个平日里冷静甚至冷硬的女人,此刻脆弱得像一片秋风中的落叶,所有的坚强都是为了那个远处的孩子。魏友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拧了一下。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个工于心计、手段不凡的女人,也有着如此深沉而无奈的软肋。
他没有下车,没有点破。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的车离去。然后,他拿起电话,打给了自己的首席秘书,语气平淡地吩咐:“查一下,魏念安在那所学校的情况,确保他得到最好的照顾,不受任何闲杂人等的打扰。还有,他的一切费用和资源,用最稳妥的方式保障,不要经过……沈念卿那边。” 这是一种沉默的、别扭的关怀,或许源于一丝未曾泯灭的父性(尽管他不愿承认),或许是对苏晚那份母爱的隐秘回应,也或许,只是不希望“魏家的血脉”受到委屈。无论如何,这个举动,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为他们之间那个共同的孩子,建立了一个隐秘的连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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