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崂山脚下,王哥庄的夜市正热闹。
海风裹着微咸的水汽与隐约的麦香,拂过喧嚷的街巷。
王宝藏领着两人,穿过摩肩接踵的人群,最终在路边一家海鲜排挡前停下了脚步。
“就这儿了!”
他一拍手,“他家的海鲜疙瘩汤,可是一绝!”
油腻的折叠桌,咯吱作响的塑料凳,头顶是明晃晃的LEd灯,将每个人的脸庞都照得发亮。
空气里混杂着新鲜海产的血气、爆炒辣椒的焦香、浓郁蒜蓉和冰镇啤酒花的清爽气息,活色生香。
“老板!先来两扎冰镇原浆!一瓶崂山可乐压压惊!海鲜疙瘩汤、椒盐皮皮虾、辣炒蛤蜊、蒜蓉生蚝、白灼蛏子,赶紧上!”
王宝藏嗓门洪亮,瞬间盖过了周围的嘈杂。
“好嘞!三位稍等,马上就来!”
系着油亮围裙的老板麻利应声,转身朝后厨吆喝了一串菜名,话音里带着海蛎子味的爽利。
冰凉的扎啤杯壁立刻凝满了水珠,琥珀色的液体泛着细腻诱人的泡沫。
崂山可乐那独特的草本气息也随之在空气中散开。
“来!干了这杯‘人间清醒’!为了宇宙第一馒头!”
孙光翼率先举起手中的可乐杯。
“为了老张早日成仙!”
王宝藏补充道,也跟着举杯。
“为了…梦想!”
王丹拿的声音有些飘忽,仿佛思绪还在别处。
“咣当!”
三只杯子重重地碰在一起,微甜而刺激的液体滑入喉咙,冲刷掉了几分驾驶的疲惫与那若有若无的时空错乱感。
“哈——!痛快!碳水是生命之光!酒精是灵魂燃料!吃饱喝足,去研讨王哥庄大馒头的精髓!”
孙光翼豪气干云地宣布。
王宝藏斯文地剥着椒盐皮皮虾,眼镜片上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光翼,慢点,馒头店又不会长腿跑了。你尝尝这蛏子,火候正好,鲜甜弹牙。”
他细细品味着,那神态不像在吃大排档,倒像在鉴赏一件古玩。
王丹拿却有些心不在焉,目光频频瞟向窗下墙角。
那里,一个男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材质特殊的深灰西装一丝不苟,领口系着暗色领带。
一副墨镜遮住了双眼,他脚边安静地趴伏着一只通体漆黑、仅在额间有一撮醒目白毛的细犬,那犬姿态驯顺,好似闭目睡觉,对周遭喧哗充耳不闻。
面前的桌上放着一瓶爱斐堡一号,旁边的高脚杯里,盛着如凝固血液般醇厚的酒液。
主菜是刚蒸好的硕大澳洲龙虾,红艳诱人。
那男人用餐姿态优雅到了极点,切割龙虾的动作精准而富有仪式感。
他对周遭的喧闹置若罔闻,自成一方天地。
直到“宇宙第一馒头”的喧哗声传来。
男人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侧过头,墨镜镜片精准地转向王丹拿的方向。
即使隔着深色镜片,王丹拿也能感受到那目光冰冷而毫无情绪的审视。
男人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
“宇宙第一?乡野凡人妄窥天机的痴念。”
他低声自语,随后放下酒杯,拿起桌面上一个紫金描纹的玉符,指尖在符箓纹理上看似随意地拂过。
王丹拿收回眼神,心头莫名一紧,伸手夹起一只肥美的蒜蓉生蚝。
太清宫牌坊下惊鸿一瞥的龙头馒头、张道远那神秘莫测的笑容、那句关于槐木蒸笼的嘱托…这些画面如同烙印,在他脑海中反复闪现。
他啜了口冰啤,凉意却似乎压不住心底对某种“真味”的渴望——
那似乎不仅是食物,更是一种连接与验证。
酒足饭饱。
孙光翼打着饱嗝,心满意足地去结账。
王丹拿走到店门口,深吸了一口混着面食香气的夜风。
他注意到街对面巷口,有几个身影站得笔直,在喧闹流动的夜市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
“走吧!”
孙光翼结完账回来,用力拍了拍王丹拿的肩膀:“酒肉穿肠过,真神心中留!该去会会那传说中的王记馒头了!”
华灯初上,王哥庄馒头一条街人潮涌动,比刚才的海鲜排挡更加热闹。
湿漉的青石板路面反射着暖黄的灯光,蒸腾起朦胧的光晕。
三人像逆流而上的鱼,在掺杂着百合清香的温热雾气与人流中艰难穿行。
“到了!王记仙山馒头店!百年老字号!稳如崂山地标!”
王宝藏停住脚步,精准地指向雾气中一块饱经风霜的古旧招牌,语气笃定。
透过蒙着厚厚水汽的玻璃窗往里望,景象震撼。
浓郁的白色蒸汽如同活物,在空中凝结成飘动的麦香绸带,与崂山夜雾交织成一片朦胧的屏障,几乎看不清内里。
王宝藏深吸一口气,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然后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木门。
“呼——!!!”
一股饱含麦子醇香的蒸汽瞬间包裹了三人!
视线里白茫一片,呼吸间全是那霸道而温暖的麦香!
店内宛如异界!
靠墙一排,九只硕大的铸铁锅灶炉火正旺!
粗壮的枣木柴火在灶膛里噼啪爆响,跳跃着橙红的火舌。
高高摞起、几乎顶破房梁的巨大竹制蒸笼如同沉睡的巨兽,正吞吐着云雾!
“噗——!”
缝隙里猛地传出一声巨响,喷涌出大团翻滚咆哮的白汽巨浪!
瞬间吞噬了玻璃窗上那张写着“七月七饽花预定”的红纸,墨迹化作流动的红痕,蜿蜒而下!
孙光翼刚擦亮的镜片再次白茫一片!
“好家伙!”
他惊呼着摘下眼镜慌忙擦拭,“这哪是蒸馒头?!分明是太上老君开炉炼九转金丹!蒸汽弹幕全覆盖啊!”
一位系着绣有古老云纹围裙、身材高挑、面色红润的大姐从蒸汽浓雾里探出头来。
她手里那根油光发亮的枣木擀面杖“咚咚咚!”
地敲打着厚实的案板,声音洪亮:
“炼丹?小伙子有眼光!我这儿终南山老神仙吃的‘辟谷馒头’都有!要不要来俩?管你三天不饿!”
“辟谷馒头?真能辟谷?多少钱?”
孙光翼社交牛人症瞬间满格,飞快掏出手机。
“哎哟!大姐!您往这蒸汽里一站,活脱脱王母娘娘掌管蟠桃园后厨啊!这仙气儿,绝了!蟠桃馒头、辟谷馒头,劳驾每样来俩!扫码!”
他嘴上像抹了蜜。
大姐头也不抬,“啪!”地将一团劲道光洁的面团摔在案板上,发出沉闷如擂鼓的声响!
“算你有见识!这仙气儿,搁古代是西王母同款!搁现在,是王哥庄独门!不预定?门儿都没有!”
她一指柜台那本被翻得油光锃亮的牛皮纸订单本,
“瞧见没?订单排到八月十五,嫦娥都等着呢!”
“大姐,”
王丹拿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把手机屏幕递到大姐眼前——
屏幕上正是太清宫牌坊下,那白龙戏珠的龙头馒头照片。
“您这儿,做不做这种?龙头馒头,嘴里含个小馒头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龙头馒头?”
大姐只极快地瞥了一眼,语气平淡无波,“我这儿有白面大馒头、玉米窝头、红糖开花、红枣饽饽、豆沙包、崂山绿茶馒头、百合馒头…墙上单子自个儿挑。龙头?没见过,不做。”
王丹拿堆起十二万分的诚恳:“大姐!实不相瞒,我们是带着‘重要任务’来取经的!”
他指指孙光翼,“这位孙老板,立志要蒸出宇宙无敌馒头!特地从北海郡过来学真本事!
我呢,就沾光偷学点人间至味!您看这龙头馒头,真不能…通融通融,琢磨琢磨?价钱好说!”
王宝藏推了推眼镜凑近,镜片后的眼神带着探究:
“丹拿,路上你咋没提这茬?这龙头饽饽造型奇特,是哪里的风俗?”
王丹拿满脸疑惑加着急:“这是我们来时在太清宫牌坊底下拍到的啊!你还说‘一眼大开门’,忘了?”
“这个嘛…”
王宝藏语气笃定却带着一丝困惑,“丹拿,来的路上,你在后座呼噜打得山响,跟冬眠的熊没两样。
周公拉着你下棋都拉不醒,哪有空看牌坊拍馒头?你确定不是睡迷糊了,把梦当真了?”
“啥馒头?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孙光翼抢过手机,皱着眉打量,“这不就是个像龙头蜈蚣风筝的玩意儿吗?咋变馒头了?丹拿你到底是来买馒头还是买风筝?咱们那‘宇宙第一’项目还搞不搞了?”
王丹拿被两人问得一愣,心头嘀咕:‘照片明明在…牌坊…老张的声音也真切…难道真是梦里拍的?可这感觉…’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那冰冷的触感异常真实。
“买风筝回你们北海潍县!取真经上西天!修道来崂山,但没西天真经,只有东海馒头经!”
大姐被吵得不耐烦,擀面杖“笃笃”地敲着案板边,一指墙上密密麻麻的清单,“要买馒头麻利儿挑!
没看我蒸汽熏着、柴火烧着、案板响着、订单催着,忙得脚打后脑勺吗?”
说完,她便又隐入浓雾之中,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九霄云外,玉帝的目光扫过昊天镜,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扬。
“看来人间烟火,连司法天神也难免动凡心。也罢,且由他去,待事了之后,让他带着那狗儿在红尘中走走,磨磨那身天规铸就的硬骨,倒也不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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