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万劫被擒，漕帮总舵的血腥气尚未散尽，张承翊顾不得肩伤剧痛与身心疲惫，立刻在漕帮总舵内寻了一间相对完好的密室，对雷万劫进行紧急审讯。
他知道，必须趁其惊魂未定、心理防线最为脆弱之时，撬开他的嘴！
狄公还在等着关键的口供。
密室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雷万劫因下颌脱臼而扭曲变形的脸，以及那双充满了恐惧、不甘与怨毒的眼睛。
他被牢牢绑在柱子上，如同待宰的牲口。
张承翊没有多余的废话，他拉过一张椅子，坐在雷万劫对面，虽脸色苍白，但目光如两把冰冷的刮刀，直刺对方心底。
“雷万劫，”张承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沙场特有的杀伐之气，在寂静的密室内格外慑人，“你应该清楚，刺杀当朝阁老，形同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如今证据确凿，你已是死路一条。”
雷万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试图挣扎，却被绳索勒得更紧。
“但，死法有很多种。”张承翊语气一转，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冷酷，“是痛快一刀，还是受尽酷刑，凌迟处死，甚至…牵连你尚在江南老家的父母妻儿，皆在你一念之间。”
他刻意停顿，让死亡的恐惧和株连的威胁如同毒虫般啃噬着雷万劫的神经。
雷万劫的眼神剧烈闪烁，挣扎的力道渐渐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望的灰败。
张承翊见火候已到，不再绕弯子，单刀直入：“指使你刺杀狄公的，是不是沈千山？”
听到“沈千山”三个字，雷万劫浑身猛地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惊惧，仿佛这个名字比死亡更可怕。他死死闭上限，拒绝回答。
“不肯说？”张承翊冷笑一声，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你以为沈千山能保你？他现在自身难保！狄公早已掌握他便是幽冥司‘青雀’的铁证！你不过是他随时可以丢弃的卒子！你为他卖命，他可会管你全家老小的死活？”
他猛地伸手，抓住雷万劫脱臼的下巴，微微用力，剧痛让雷万劫瞬间睁大了眼睛，冷汗涔涔而下。
“说！沈千山是不是‘青雀’？！幽冥司到底想干什么？！”张承翊厉声逼问，气势如同山岳般压下。
心理和身体的双重折磨，终于彻底击垮了雷万劫。
他并非不怕死的硬汉，他的凶狠更多是建立在权势和金钱之上。
当这一切都将失去，甚至要累及家人时，他的防线崩溃了。
他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呜咽，拼命点头，眼中流下浑浊的泪水。
张承翊示意一旁的书记官准备记录，然后小心地将其下巴复位。
雷万劫大口喘着粗气，涕泪交加，断断续续地开始交代：“是…是沈千山…他就是‘青雀’大人…是他…是他让我想办法除掉狄仁杰…说…说事成之后，扶我做真正的漕帮之主，享不尽富贵…”
“他如何与你联络？资金、物资如何输送？”张承翊紧追不舍。
“都…都是通过‘淮南商团’的船…以运货为名…送来金银…还有…还有那些硫磺、硝石…也是混在货物里…由我找人接收…再…再按他指定的时间和地点，交给…交给一些神秘人…”雷万劫不敢隐瞒，将自己如何为沈千山效力，如何利用漕帮渠道为幽冥司输送资金和违禁物资的过程，粗略交代了一遍。
这些供词，与孙敬之查到的账目、王朴的密账相互印证，彻底坐实了沈千山“青雀”的身份和运作模式。
张承翊深吸一口气，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幽冥司…最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水龙计划’失败了，他们还有什么图谋？”
雷万劫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恐惧与茫然的神色：“具体…具体我也不全清楚…‘青雀’大人从未明说…他只说…只说这是千载难逢的‘裂国’良机…要…要‘撕裂大唐，重塑乾坤’…说…说日蚀之时，便是新天新地之始…”
撕裂大唐，重塑乾坤！
这八个字，如同八道惊雷，狠狠劈在张承翊的心头！
虽然早有猜测，但第一次如此清晰、确凿地从敌方核心成员口中听到这个终极目标，依然带来了无与伦比的震撼！
幽冥司！
其野心根本不是什么争权夺利，改朝换代，而是要将这煌煌大唐彻底撕裂、粉碎，在废墟之上按照他们的意愿重建！
这是何等的疯狂！
何等的悖逆！
张承翊强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追问：“‘裂国’之后呢？谁来做主？‘司主’是谁？”
雷万劫茫然摇头：“不…不知道…‘司主’神秘莫测，从未露面…一切指令，都是通过‘青雀’大人和…和那些神秘的‘使者’传达…我们…我们只是听命行事…”
审讯到此，核心信息已然获取。
雷万劫的供词，不仅指认了沈千山就是“青雀”，更首次明确揭示了幽冥司那骇人听闻的终极宗旨——“裂国”！
张承翊不敢耽搁，立刻命人将雷万劫严加看管，自己带着新鲜出炉的供词，连夜返回狄府。
当狄仁杰从张承翊口中听到“撕裂大唐，重塑乾坤”这八个字时，饶是他心志坚如磐石，也不禁默然良久，书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仿佛要穿透这无边的黑暗，直视那隐藏在最深处的、名为“幽冥司”的疯狂巨兽。
“原来…他们所图，竟是如此。”
狄仁杰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沉的凝重，“非为一姓之兴替，而为万民之劫难。此等邪妄之心，祸乱之源，绝不可存于世间！”
他猛地转身，眼中已是一片决然的清明与厉色。
“承翊，你立刻持我令牌，调集大理寺、京兆府所有可用人手，包围沈千山所有宅邸、商号，尤其是晋阳柜坊！即刻抓捕沈千山！绝不能让他逃了！”
真相已然大白，决战的时刻，到了！
（第129章 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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