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师爷这条暗线,如同一把双刃剑。用得好,可洞悉敌情,争取主动;用不好,则可能反噬自身,万劫不复。林守与阿净深知其中利害,行事愈发谨慎。
林守让钱师爷继续与黑煞教虚与委蛇,假意应承下毒之事,但以“目标警惕,需等待时机”为由拖延。同时,让钱师爷暗中留意醉仙楼的异常动静,特别是掌柜与哪些人接触频繁。
阿净则将所有精力投入到对“噬心蛊”的研究中。她翻阅老医师的所有藏书,甚至不惜花费微薄积蓄,向一些走方郎中求教偏方。她以医者之心推演蛊虫习性:此物以邪气与宿主精血为食,畏阳刚正气,惧清灵之物。虽无“清灵仙草”,但或可以至阳药材辅以宁神之物,配制出暂时压制蛊虫活跃性的药散。
她选用烈性的“赤阳参”为主药,佐以安神的“茯神木”、清心的“莲子心”,反复调整配伍比例,小心熬制药散。熬制时,她全神贯注,将自身对净化与生命的理解融入其中,使得药散除了药性,更带上一丝微不可察的祥和气息。成药后,她先以极小剂量让钱师爷试服,仔细观察其反应。
效果出乎意料的好!药散虽不能根除蛊虫,却能让蛊虫陷入短暂的“沉睡”,大大减轻了钱师爷的痛苦,也削弱了黑煞教通过蛊虫对他的监控和影响。钱师爷感激涕零,更加死心塌地为林守传递消息。
根据钱师爷陆续提供的线索,醉仙楼的疑点越来越大。掌柜姓胡,为人圆滑,生意做得极大,与三教九流皆有往来。近日常有身份不明的外乡人出入后院,且多在夜间。更关键的是,钱师爷隐约听胡掌柜酒后失言,提及“北岗的货快齐了”,似与乱葬岗的聚会有关。
“必须亲自去探一探醉仙楼。”林守下定决心。但如何潜入?他如今是黑煞教的眼中钉,容貌可能已被对方熟知。
阿净比划着:易容?
林守摇头:“寻常易容术难瞒过修行者感知。”他沉吟片刻,目光落在院中烧火用的炭灰和灶台旁的油污上,“或许,可用此法。”
他让阿净找来些破旧肮脏的乞丐衣物,又用炭灰混合泥土涂抹脸颈手脚,再抹上些许油污,顿时变成一个浑身散发着酸臭、面目肮脏不堪的流浪汉。他收敛气息,佝偻起背,眼神变得浑浊茫然。阿净也依样打扮,虽难掩清秀轮廓,但乍看之下,也与寻常小乞丐无异。
是夜,月隐星稀。两人趁着夜色,混入县城街角的乞丐群中,慢慢向醉仙楼靠近。
醉仙楼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前门车水马龙,皆是锦衣华服之人。林守与阿净绕到后院小巷,这里堆满杂物,气味难闻,偶有伙计出入倒泔水。
林守装作捡拾剩饭的饿殍,蜷缩在墙角暗处,阿净则在不远处假装熟睡。两人看似浑噩,实则耳听八方,眼观六路。
果然,子时前后,后院侧门悄然打开,两名伙计打扮却眼神精悍的男子左右张望后,引着三个身穿斗篷、看不清面容的人快速进入。随后,侧门紧闭。
林守屏息凝神,将听觉提升到极限,隐约听到院内传来低语:
“……北岗之事已备妥,只待‘使者’驾临……”
“胡掌柜,那两人的动向……”
“放心,有线盯着,翻不起浪。倒是州府那边,似乎有所察觉……”
“无妨,使者自有安排。此次若能成功……嘿嘿……”
声音断断续续,但关键信息吻合!醉仙楼果然是黑煞教在城内的一个重要联络点,而且他们似乎在策划一次更大的行动,地点就在北岗乱葬岗,并有“使者”前来!
就在这时,一名醉醺醺的胖厨子出来小解,看到墙角的林守,骂骂咧咧地踢了一脚:“滚远点,臭要饭的!”
林守顺势倒地,发出痛苦的呻吟,趁机将一小包阿净特制的、无色无味的追踪药粉,弹在了厨子的裤脚上。这药粉由几种特殊草药混合,气味极淡,常人难以察觉,但阿净驯养的一只嗅觉异常灵敏的寻药犬(她平日采药所用)却能远距离追踪。
两人不敢久留,装作被吓跑,迅速消失在黑暗的小巷中。
回到小院,洗净污垢,林守面色凝重:“情况比想的复杂。黑煞教在图谋大事,且有上层人物要来。乱葬岗之会,恐是龙潭虎穴。”
阿净比划:我们去吗?
“去,但非硬闯。”林守眼中闪过智慧的光芒,“我们力量薄弱,需借力打力。钱师爷曾说州府有所察觉,这或是契机。”
他让钱师爷设法向县令“无意”透露醉仙楼有可疑人物聚集、可能与近日城内不安有关的信息,并暗示或与之前的瘟疫余孽有关。县令本就对黑煞教心存忌惮,闻讯宁可信其有,决定加强巡查,尤其关注醉仙楼和北门方向。
同时,林守根据那晚听到的“北岗的货快齐了”的只言片语,结合乱葬岗的地形,推测黑煞教可能在那里聚集或转运某种“货物”,极可能是炼邪宝所需的材料,甚至……是活人精魂!
他让阿净通过那只寻药犬,远远监控醉仙楼胡掌柜的动向,果然发现他数次深夜前往城北一处荒废的义庄。
“义庄……乱葬岗……货物……”线索逐渐串联。林守判断,那义庄可能是黑煞教的一个临时囤积点。
月圆之夜将至,山雨欲来风满楼。
林守与阿净如同置身于巨大漩涡的边缘,稍有不慎便会被吞噬。但他们没有退缩,反而在压力下迅速成长。林守的“拙拳”愈发纯熟,对力量的运用多了一份圆转之意。阿净的药术更是精进,不仅成功改良了压制蛊虫的药散,还配制出几种效果奇特的迷香、解毒丸,虽仍是凡俗之物,却已远超寻常郎中之能。
更重要的是,两人在一次次共度危难中,默契已达心意相通之境。往往林守一个眼神,阿净便知其所想;阿净一个手势,林守便明其意图。这种超越言语的信任与配合,是他们在这危机四伏的凡尘中,最宝贵的财富。
月圆前夜,林守静静擦拭着那柄染过血的柴刀,目光沉静。阿净则仔细检查着袖中的药粉和腰间的短锄。
明日,便是乱葬岗聚会之期。一场风暴,即将来临。他们不知前方有何等凶险,但既已踏上此路,便唯有前行。
道,在险阻中磨砺,在生死间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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