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连城的脚步在楼道里响起,钥匙插进锁孔的轻响划破清晨的安静。
妻子已经醒了,站在厨房门口看了眼墙上的钟,六点四十分,和往常一样准时。
她转身回到灶台前,把刚煮好的白粥又多熬了两分钟。
锅盖边缘冒出细密的蒸汽,她掀开看了看,米粒已经软烂。
她盛了一碗放在他常坐的位置,又默默添上一碗。
这个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
昨夜他回来得晚,脚步沉,关门也轻。
她没出声,假装睡着,却听见他在书房待了很久才出来。
早上醒来时,卧室门虚掩着,他不在身边。
她去卫生间洗漱,顺手整理床头柜,发现抽屉拉开了一道缝,最底下那层夹板边缘翘起一角,露出半张纸。
她当时没动,只当是自己记错了。
可等他出门上班后,她还是忍不住走过去,指尖轻轻一勾,那张纸滑了出来。
是复印件,纸面有些模糊,但上面几个字刺得她眼睛发紧:“hdb-Zx-07”。
旁边还有几行小字,“签章模拟”“跨域协同模块”“省委专网段”,
她一个都不认识,可这几个词凑在一起,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意。
她翻过来,背面没有字。
手指摩挲着纸边,想起这半个月来他的变化:
话越来越少,饭吃得少,夜里总醒,有时半夜起身去书房,也不开灯。
前天晚上,她透过门缝看见他坐在桌前,手里捏着一支旧钢笔,一动不动,像在等人敲门。
她把纸重新塞回去,压在发票本下面,关好抽屉。
心跳有点快,但她告诉自己,也许只是工作材料,也许没什么特别。
他是区长,经手的文件多了,不该乱猜。
可当她在玄关看到那个公文包时,手还是顿住了。
拉链没拉严,露出一截牛皮纸文件袋的边角,上面印着“宏远建设”四个字。
这个名字她听过,是他最近常提的项目。
她犹豫了一下,蹲下身,轻轻把拉链拉开一点,抽出最上面那份资料。
页面上布满红笔画的箭头和圈注,资金流向被一条条连起来,
有些地方写着“无原始凭证”“审批时间倒置”,
还有一处写着“丁某签字非同期笔迹”。
她看不懂这些术语,但能看懂那些焦躁的笔迹,这不是正常汇报材料,这是有人在追查什么。
她的手抖了一下,赶紧把文件塞回去,拉好拉链。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电梯到达的声音,她猛地站起身,退到厨房,端起水壶往锅里加水,假装什么都没做。
孙连城从卫生间出来,穿着熨好的中山装,头发梳得整齐。
他走到餐桌前坐下,目光扫过那碗多出来的粥,抬眼看向她。
“怎么多盛了一碗?”
“你昨晚没吃多少。”她说,“今天会不会忙?”
“还好。”他低头喝了一口粥,筷子夹起咸菜,动作平稳,“有个会要开。”
她看着他吃饭的样子,忽然觉得陌生。
这个人每天回家,脱鞋、洗手、吃饭、睡觉,一切都按部就班,
可现在她知道,在这套秩序之下,藏着另一套节奏,
深夜归家、翻查文件、避开监控、藏匿东西。
她鼓起勇气问:“你最近……是不是遇到难处了?”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怎么这么问?”
“就是感觉你累。”她低声说,“昨晚回来那么晚,是不是有人给你找麻烦?”
他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没人找麻烦。项目到了关键期,上面催得紧,我得多盯一盯。”
她点点头,没再追问。
他知道她在担心,可他不能说。
说了反而更危险。
他站起身,拎起公文包检查了一下内袋,确认U盘还在贴身口袋里,才松了口气。
他又喝了口茶,说:“我走了。”
“路上小心。”她送他到门口。
门关上后,她站在玄关愣了几秒,然后慢慢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的一角。
街对面,那辆棕色SUV还在。
车窗半摇下,烟头一明一灭,已经有两个小时了。
车上的人没换过,也没下车,就像钉在那里。
她盯着那辆车,脑子里反复回放刚才看到的文件内容。
那些红笔标注的线条像蛛网,缠住了一个名字,丁义珍。
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她知道丈夫正在查他,而且查得很深,深到必须藏东西、半夜归家、被人盯着。
她退回客厅,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攥着茶杯。
杯子还是热的,可她掌心冰凉。
她想劝他停下。
她想说,别管了,咱们安稳过日子不好吗?
可她也知道,他不会听。
他不是那种人。
他穿中山装,戴眼镜,说话慢条斯理,可骨子里有股拗劲儿,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
她想起十年前他刚调来政府时的样子。
那时候他还爱笑,周末带她去公园散步,说起航天院的老同事,眼里有光。
后来渐渐地,话少了,笑容淡了,办公室电话一响他就皱眉,开会回来常常一个人坐在书房抽烟。
她一直以为是官场磨人。
现在她明白了,不是磨人,是有人在暗处伸手,而他在挡。
她站起来,走进书房,打开最底层抽屉。
发票本原封不动地压在下面。
她没再碰它,只是盯着那叠纸看了很久,然后轻轻合上抽屉,转身把门关紧。
她坐回沙发,拿起手机,想给妹妹打个电话,问问她认识不认识懂法律的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种事不能问,一问就露馅。
她只能等。
等他平安回来,等风平浪静,等他哪天突然说,查完了,没事了。
可她也知道,这种事,不会有“完”的那天。
一旦开始,就只能往前走,直到撞上墙,或者把墙推倒。
楼下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
她冲到窗边,看见他的车缓缓驶出小区,后视镜一闪一闪。
她望着那辆车消失在路口,视线落回街角。
那辆棕色SUV依旧停着,车窗里的烟头还在燃烧。
她忽然意识到,他们不是在监视他上班,是在等他离开,亦或也是在等自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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