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州牧府(蜀国公府)。
锦官城的春日,本该是花团锦簇、暖风醉人。然而此刻的州牧府正堂内,气氛却沉闷得如同暴雨将至。明黄的诏书被刘璋(字季玉)紧紧攥在手中,他肥胖的身躯陷在宽大的坐榻里,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茫然与惊惧,仿佛握着的不是尊贵的册封诏书,而是一条冰冷的毒蛇。
“蜀…蜀国公?”刘璋的声音带着颤抖,看向阶下他最倚重的几位臣子——老将严颜(字希伯)、大将张任、谋士张松(字永年)、黄权(字公衡)。“这…这究竟是何意?曹司空…不,魏国公…和天子,为何突然封我做国公?王康是晋国公,袁绍是赵国公…这…这天下是要大乱了吗?”他语无伦次,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尊荣”吓得不轻。
“主公!”老将严颜须发皆白,但腰板挺直如松,声音洪亮,带着沙场宿将的沉稳,“此诏绝非吉兆!裂土封公,乃坏高祖‘非刘不王’之制,是曹操借天子之名,行瓦解天下之实!其意在诱使天下诸侯互相猜忌攻伐!主公受此‘蜀国公’之号,恐将使我益州,从此成为众矢之的啊!”他忧心忡忡地看向北方,“尤其那王康,坐拥雍凉并三州及西域,兵强马壮,带甲百万!其野心勃勃,早有吞并天下之志。汉中张鲁,不过其门前一犬!若其觊觎我巴蜀富庶,挥师南下…唉!”严颜重重叹息一声,未尽之言,满是忧虑。
大将张任(字公义)按剑而立,面容冷峻如铁石,沉声道:“严老将军所言甚是!曹操此计歹毒!然我益州,拥三百五十万口,带甲十五万!更兼山川险阻,剑阁、葭萌、江关,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雄隘!纵使王康兵锋再盛,欲入我蜀道,也必崩掉他几颗牙!主公勿忧,但有我张任在,必保蜀境安宁!”他话语铿锵,充满自信,却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益州兵备松弛,他是心知肚明的。
“张将军豪气干云!”谋士黄权(字公衡)立刻出言附和,他性格刚烈,主战之意甚坚,“主公!当此乱世,示弱则为人所欺!我益州沃野千里,物阜民丰,正该趁此‘国公’之名,整军经武!一面加固关隘,囤积粮草,一面可遣使结好荆州刘备!刘备新得荆襄,根基未稳,且北有王康重压,东有孙策虎视,必不敢与我为敌。两家若能联手,共保西南,纵使王康、曹操,亦不敢小觑!”
“结好刘备?不可!万万不可!”一直冷眼旁观的张松(字永年)突然开口,声音尖细,带着强烈的反对。他身材矮小,相貌奇丑,但一双眼睛却闪烁着洞悉人心的精明光芒。“主公!黄公衡此言差矣!刘备何人?枭雄之姿,伪善之面!其得诸葛亮、关羽、张飞等相助,如虎添翼。名为汉室宗亲,实怀吞并天下之志!其新得荆州,立足未稳是真,然其野心勃勃,窥伺我益州富庶久矣!诸葛亮隆中对早有‘跨有荆益’之谋!与之结盟?无异于引狼入室,开门揖盗!”他转向刘璋,言辞恳切,直指要害,“主公!曹操裂土封公,意在乱局。王康势大,意在中原。刘备新立,意在扩张!此三者,无论谁胜谁负,下一个目标,都可能是我益州!当此危局,益州自保之上策,绝非贸然结盟,卷入纷争,而是闭境安民,坐观成败!”
张松走到刘璋案前,矮小的身躯却散发出不容置疑的气势:“我益州有山川之固,有三百五十万口之众,有十五万可战之兵(虽武备需整饬)!此乃立身根本!当务之急,非是虚名,而是务实!其一,速派干员,严查各关隘戍守,加固城防,增派精兵,尤其北向汉中、东向巴东之门户!其二,命各郡太守,力行屯垦,广积粮秣,充实府库,以备不虞!其三,严查细作!许昌、长安、乃至荆州江陵,必有无数探子欲窥我虚实!凡有可疑,宁可错杀,不可错放!其四…”张松声音压低,带着一丝阴冷,“汉中张鲁,妖道惑众,拥五斗米道兵五万,常怀不轨之心,才是我益州肘腋之患!主公当密令巴西、巴东诸郡,严加防范,甚至可遣小股精锐,伪装山贼,不时袭扰其边境,使其疲于奔命,无力图蜀!只要我内部稳固,关隘森严,纵使外面天翻地覆,我自可高枕无忧!待群雄疲敝,或可…相机而动。”最后一句,他说得意味深长。
刘璋听着几位重臣截然不同的主张,脸色变幻不定。严颜的忧虑,张任的刚勇,黄权的激进,张松的保守…像几股乱流在他脑中冲撞。他肥胖的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案几,最终,对未知风险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抬起头,眼中带着一种近乎懦弱的决断,声音有些发飘:
“永年(张松字)之言…老成谋国!甚合孤意!什么蜀国公…不过是招祸的名头!”他像是丢掉烫手山芋般,将诏书推到案角,“传孤令旨:益州全境,自即日起,实行‘闭境令’!严查出入关隘,无州牧府符节,任何人不得擅入!各郡太守,全力督促农桑,囤积粮草,充实府库!张任将军!”
“末将在!”张任抱拳。
“命你总督各关隘防务!尤其北向米仓道、金牛道,东向江关、白帝城!增派兵马,加固工事!所需钱粮器械,由州府全力支应!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末将领命!”张任声音沉毅。
“严老将军!”刘璋看向严颜。
“老臣在。”
“您德高望重,熟知蜀中地理人情。整饬武备、操练士卒之事,就烦劳您多多费心督导了!务必使我十五万将士,弓马娴熟,随时可战!”
“老臣…遵命!”严颜抱拳,声音带着一丝沉重,却也有一份责任。
“黄权、张松!”刘璋最后看向两位谋士。
“臣在。”
“密切监视荆州刘备、汉中张鲁动向!尤其是张鲁那妖道!凡有异动,即刻来报!永年,你所言袭扰张鲁之策…可酌情行之,务必使其不敢觊觎我境!”
“臣等遵命!”黄权与张松齐声应道。黄权眼中闪过一丝不甘,而张松则微微垂首,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掌控全局的弧度。
蜀国公府的大门缓缓合上,将锦官城的繁华与喧嚣隔绝在外。一道无形的壁垒,正随着刘璋的“闭境令”,在巴山蜀水间悄然筑起。益州,这片富饶的天府之国,选择了在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前,紧闭门户,试图以山川之险,延续那风雨飘摇的安宁。然而,乱世的洪流,又岂是一道门所能阻挡?长安、许昌、武昌、江陵…无数道或锐利、或深沉、或贪婪的目光,早已越过千山万水,投向了这片隔绝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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