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宅主卧内，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顾砚辞靠在升起的床背上，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所有的疲惫与痛苦都被一种极致的冷静与锐利所取代。窗外夜色深沉，而室内，一场决定最终胜负的部署正在紧张进行。
苏晚晚刚为他做完一轮紧急的镇痛和肌肉松弛治疗，试图缓解医院那场惊心动魄的搏杀带来的剧烈身体反应。她看着顾砚辞眼中那熟悉又陌生的、属于猎食者的光芒，心中既感到一丝安心，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紧张。她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
江辰肃立在床前，身上还带着审讯室带来的淡淡戾气，但眼神已经恢复了绝对的冷静与专注。
“审讯结果汇总，”江辰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张海（男医生）、李薇（假护士）确认为‘黑水’外围行动人员，王超（冒牌货）为顾明直接招募并训练的替代品。根据他们的口供，以及我们截获的加密信号源反向追踪，已经锁定了顾明在邻国的三个可能藏身处，以及他与‘黑水’进行关键通讯的两个主要加密服务器节点。”
顾砚辞微微颔首，指尖在柔软的薄被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这是他极度专注思考时的习惯动作。“‘黑水’那边，通过沃森博士的渠道，有什么反馈？”
“沃森博士团队已经初步分析了‘涅盘’验证型号的样本，”江辰立刻回答，“确认其中含有高浓度的神经兴奋毒素和一种独特的、具有远程信号反馈特性的纳米级生物标记物。他们正在紧急研发对应的阻断剂和信号干扰装置，但需要时间。不过，他们提供了一个关键信息——这种生物标记物在首次注入后，需要一次特定的‘激活信号’才能完全启动远程监控功能。而这次‘激活’，通常由执行注射的行动员在确认目标被命中后，通过一个独立的、一次性的信号发射器完成。”
苏晚晚眼神一亮：“也就是说，李薇还没来得及发送那个激活信号就被我们控制了？顾明和‘黑水’目前可能无法通过标记物远程监控砚辞的状况？”
“理论上是的。”江辰点头，“但这意味着，他们现在就像是失去了眼睛的毒蛇，会更加焦躁，也更加危险。他们急需确认‘涅盘’是否起效，顾总您是否已经被标记和控制。”
顾砚辞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他们想确认？那我就给他们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确认’。”
他的目光转向江辰，语速不快，却字字带着千钧之力：“利用王超。”
江辰和苏晚晚同时一怔。
“王超？”苏晚晚疑惑。
“没错。”顾砚辞的眼神幽深如古井，“他是顾明亲手挑选、训练的‘作品’，是顾明野心的延伸，也是顾明目前最能直接联系到的‘自己人’。而且，他胆小，怕死，容易被控制。”
他看向江辰：“你去告诉王超，他只有一个活命的机会——配合我们，给顾明传递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江辰追问。
顾砚辞的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寒光：“就告诉他，医院行动虽然失败，但李薇在最后关头，成功将‘涅盘’注入了苏晚晚的体内！”
“什么？！”苏晚晚失声惊呼，随即立刻明白了顾砚辞的意图，“你是想……让顾明以为他控制了我？从而利用我来牵制你？甚至……把我当作下一个攻击你的跳板？”
“不仅仅是跳板。”顾砚辞的声音冷冽，“他会以为他握住了一张王牌。一个被他用‘涅盘’控制、能够近距离影响甚至伤害你的‘棋子’。以顾明那扭曲的心态和对我的嫉恨，他绝不会放过这个能一点点折磨我、看着我痛苦的机会。他会迫不及待地想确认‘成果’，想亲自……来欣赏他的‘杰作’。”
他顿了顿，继续完善这个致命的陷阱：“让王超告诉顾明，因为‘涅盘’注入，你出现了剧烈的神经兴奋反应，目前正在顾宅隔离观察，情况‘极不稳定’。而我，因受到巨大打击和担忧，身体状况急剧恶化，精神濒临崩溃，对顾宅的掌控力降至最低……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他既能确认‘战果’，又能亲眼看着我垮掉，甚至可能亲自来‘接收’他一切的机会！”
江辰倒吸一口凉气，为这个计划的大胆和狠辣感到震惊，但随即涌起的是无比的兴奋：“妙！太妙了！顾明生性多疑，但同样刚愎自用且极度自负！他渴望亲眼看到您倒下的样子渴望了太久！面对这样一个‘完美’的机会，他极有可能铤而走险，亲自前来！只要他踏入国境，踏入我们布控的范围……”
“就是他的死期。”顾砚辞淡淡地接上了后半句，语气平静，却带着终结一切的决绝。
苏晚晚看着顾砚辞，心脏砰砰直跳。这个计划兵行险着，将她置于诱饵的位置，但无疑是最有可能将隐藏最深的顾明引出来的方法。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无比：“我同意。这个诱饵，我来当！”
顾砚辞看向她，目光复杂，有担忧，有歉疚，但更多的是毫无保留的信任。“晚晚……”他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指，“我会确保你的绝对安全。每一步，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苏晚晚反握住他，用力点头：“我相信你。”
计划既定，立刻以最高效率执行。
江辰再次进入密室，对惶恐不安的王超进行了新一轮的“沟通”。在生存的诱惑和江辰那令人胆寒的手段面前，王超几乎没有太多挣扎，就选择了合作。他按照江辰的指示，通过一个预设的、顾明知道的紧急联络渠道，发送了一条经过精心措辞、充满“惊慌”与“隐秘喜悦”的信息。
信息的核心内容正如顾砚辞所设计：行动意外频出，李薇被捕，但她在最后关头成功将“涅盘”注入苏晚晚体内！目前苏晚晚出现严重反应，被隔离，顾砚辞方寸大乱，身体和精神双重崩溃，顾宅守卫出现短暂混乱……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信息发出后，便是煎熬的等待。
顾砚辞强行压下身体的不适，靠在床上，通过江辰连接的监控画面，密切关注着各个布控点的动静。苏晚晚则配合地待在另一间布置成临时隔离室的房间，身上连接着一些看起来复杂、实则无害的监测仪器，扮演着“不稳定”的状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在信息发出后约六个小时，凌晨天色将明未明的最黑暗时刻，江辰的加密通讯器传来了急促的提示音！
“顾总！鱼咬钩了！”江辰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紧张，“我们监控到顾明的一个秘密账户有异常资金流动，指向境内几个活跃的非法偷渡团伙！同时，边境线我们的几个隐秘传感器被触发！他来了！带着一小队精锐，试图绕过正规关口潜入！”
顾砚辞猛地坐直身体，尽管这个动作让他眼前一黑，腰骶处传来尖锐的抗议，但他毫不在意，眼中迸射出骇人的精光：“确定是他本人？”
“人脸识别系统对比度达到92%！基本可以确定！”江辰肯定道，“他们行动很快，目标直指本市！预计三小时内抵达！”
“按原计划，张开网，放他进来。”顾砚辞的声音冰冷如铁，“我要让他……亲眼看看，他梦寐以求的‘终点’，到底是什么样子！”
一张无形的大网，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悄然收紧。所有的力量都被调动起来，如同精密的齿轮开始咬合运转。
顾明，这条潜伏在阴影中多年的毒蛇，终于被“猎物”散发出的、无法抗拒的“虚弱”与“绝望”的气息，引诱出了巢穴，正一步步，走向为他精心准备的……最终审判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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