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医生的维生素药瓶静静地躺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像一颗沉默的定时炸弹。通风口内可能存在的窃听器,则让这间病房变成了一个透明的囚笼。林骁表面平静,内心却已绷紧到极致。敌人的渗透远超想象,竟然能把手伸进管理严格的军队医院,这背后隐藏的能量令人不寒而栗。
周铁军留下的莫尔斯电码警告“保持安全”,说明上级对此并非毫无察觉,但似乎也投鼠忌器,正在暗中布局。自己现在就是鱼饵,也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每一步都必须走得万分小心。
直接揭发陈医生?证据不足,打草惊蛇,还可能被反咬一口。装作一无所知?太过被动,等于坐以待毙。
必须主动破局,但要用一种看似“自然”的方式。
下午,王护士来给他换药时,林骁状似无意地提起:“王护士,这两天感觉有点头晕,晚上也睡不踏实,是不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
王护士一边熟练地操作,一边宽慰道:“正常的,林班长。你这次失血不少,身体虚,头晕失眠是常见反应。陈医生开的维生素就是帮你补充营养、改善睡眠的,你要按时吃呀。”
“吃了,就是感觉效果不大。”林骁皱了皱眉,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虑,“你说……这药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我以前受伤都没这么晕过。”
王护士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林骁会质疑医生开的药,她看了看门口,也压低声音:“林班长,你别瞎想。陈医生是院里很有经验的主治医师,开的药肯定没问题。可能就是你需要点时间适应。”
“可能吧。”林骁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就是这头晕得厉害,特别是晚上,听到点细微的动静就心慌,总觉得通风口好像有老鼠爬似的,疑神疑鬼的。”他故意将“通风口”和“动静”点了出来。
王护士闻言,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通风口,笑道:“咱们医院卫生条件好着呢,哪来的老鼠。是你太紧张了,林班长,放轻松点对身体恢复才好。”
话虽如此,但林骁敏锐地捕捉到,在他提到“通风口”和“动静”时,王护士的眼神有一丝极快的不自然闪烁,虽然她掩饰得很好。这细微的反应,让林骁心中疑窦更深。这个看似单纯的王护士,是真的不知情,还是也在配合演戏?
换完药,王护士收拾好东西离开。林骁靠在床上,闭目养神,大脑飞速运转。刚才的试探,像投入静水的小石子,涟漪会扩散到哪里?陈医生或者他背后的人,会如何反应?
果然,傍晚时分,陈医生再次“恰巧”出现在查房时间。他今天显得格外“关心”,详细询问了林骁头晕和失眠的症状,又听诊、量血压,忙活了一番。
“林骁同志,你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典型症状之一,伴随失血后的体质虚弱。”陈医生推了推眼镜,一脸严肃,“光靠维生素调理可能不够,我建议给你增加一点温和的镇静安神药物,帮助你改善睡眠,缓解焦虑情绪。良好的睡眠对康复至关重要。”说着,他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药瓶,里面是几片白色的药片。
又加药?林骁心中警铃大作。他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谢谢陈医生,您费心了。就是……我这人从小对陌生的药有点抵触,能不能先用维生素看看?也许过两天适应了就好了。”
陈医生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恢复自然:“理解,理解。战士嘛,谨慎是好事。不过,这安神药是常规处方,很多伤员都用过,效果很好,副作用极小。这样吧,药我先放这儿,如果你晚上还是睡不好,就试一片。怎么样?”他将那个小药瓶也放在了床头柜上,和维生素瓶并排。
这是一种温和的施压,也是一种进一步的试探。如果林骁坚决拒绝,可能会引起对方更强的警惕;如果接受,则等于主动服下来历不明的药物。
“行,谢谢陈医生,要是我实在睡不着,就试试。”林骁选择了看似顺从的拖延策略。
陈医生满意地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病房里再次剩下林骁一人。他看着床头柜上那两个药瓶,眼神冰冷。对方的行动在加快,手段也在升级。安神药?恐怕是让人昏睡甚至意识模糊的药剂,方便他们进行下一步动作吧?比如,伪造意外?或者,在他意识不清时套取情报?
不能再等了。
夜深人静,确认保卫干事在换班间隙短暂离开后,林骁悄无声息地起身,将系统【环境扫描】开到最大,仔细检查了那两个药瓶。维生素瓶密封完好,但那个安神药的小瓶子,瓶盖内侧有极其细微的、非正常开瓶会留下的划痕!
他小心翼翼地用纸巾垫着,拧开安神药瓶,倒出一片药片,借助窗外微弱的光线仔细观察。药片表面光滑,印着模糊的字母,看起来和普通安神药无异。但他不敢怠慢,用指甲轻轻刮下一点点粉末,系统立刻启动了【物质成分快速分析】(初级)。
【分析中……检测到主要成分为常见苯二氮卓类衍生物(镇静作用),但混合有微量未识别有机化合物,结构复杂,疑似神经抑制剂或致幻剂前体。警告:该混合物可能引起深度镇静、记忆暂时缺失或意识混乱。】
果然有问题!林骁心中寒气直冒。对方不仅要监控他,还想控制他!这绝不是普通的内鬼泄密,这是要灭口或栽赃!
他迅速将药片放回瓶子,恢复原状。必须立刻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但门口的保卫干事,是否绝对可靠?周铁军和秃鹫明天才会来,夜长梦多!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走廊尽头传来一阵压低嗓音的、略显急促的交谈声,其中一个是陈医生,另一个声音有些陌生,但语气带着不满。
“……必须尽快!夜长梦多!那边催得很紧!”
“我知道!但这小子警惕性很高,不肯轻易吃药!而且保卫处的人看得太紧……”
“没办法就创造机会!明天……必须拿到东西!否则……”
声音断断续续,很快远去。
明天!他们明天就要动手!林骁心脏狂跳。对方要拿什么东西?是他身上的情报?还是想制造他“精神失常”或“自杀”的假象?
信任的裂痕,已经从病房外部,蔓延到了这栋楼的内部。他谁都不能轻易相信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唯一的优势是,他在暗处,知道了对方的计划和时间。必须利用这个信息差。
他回到床上,假装熟睡,大脑飞速思考着对策。直接向门口的保卫干事示警?风险太大,无法确定其立场。强行突围?伤势未愈,成功率几乎为零。
只有一个办法:将计就计,引蛇出洞,并在关键时刻,发出只有绝对可信之人才能识别的求救信号。
他轻轻摸了摸左臂绷带下,那个周铁军在他入伍时悄悄塞给他的、只有紧急情况下使用的微型定位\/警报器。这是一个双向装置,按下后,不仅会发送位置警报,还会向特定接收端(周铁军)发送一个代表“极度危险,内部有诈”的加密识别码。
他小心翼翼地将警报器从绷带内层取出,藏在手心。然后,他将那个安神药瓶里的药片倒出大半,只留下两片,又从那瓶维生素里取出几片外形相似的药片混进去。这样,即使对方检查,短时间内也难以发现调包。
做完这一切,他将药瓶放回原处,将真正的安神药片用纸巾包好,藏在床垫下角。手心里紧紧攥着那个微型警报器。
他需要一个时机,一个能让周铁军或秃鹫及时赶到,并能人赃并获的时机。明天,当陈医生再次来“关心”他,并试图逼迫他服药时,就是图穷匕见的时刻。
这将是一场赌上性命的心理博弈。赢了,或许能揪出陈医生这条线,顺藤摸瓜;输了,后果不堪设想。
夜色深沉,医院走廊的灯光昏暗而安静。林骁睁着眼睛,毫无睡意,等待着黎明的到来,也等待着那场注定到来的风暴。信任已碎,他必须独自面对这病房里的暗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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