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云和牛忠新婚燕尔，多亏方振华帮衬，牛忠得了十天婚假。小两口正是如胶似漆的光景，日子过得蜜里调油。
李淑云从师范大学毕业已三个多月，还没寻到合适的差事。好在她家境殷实，倒也不急着谋生。如今成了家，牛忠待她更是体贴，只是他一个月军饷不过五十块大洋。从前在娘家时，李淑云是父母娇养的姑娘，花钱本就有些大手大脚的习惯。牛忠疼她，每月只留十块钱自用，剩下的四十块全交给她打理。他带着几分歉意说：“淑云，咱们刚结婚，家底实在薄，我当兵这几个月，也只攒下一百多块。你放心，往后我尽量少跟弟兄们出去应酬，多给你攒些钱。”
李淑云笑着握住他的手：“你别这么说，我要是图钱，当初就不嫁你了。眼下咱们住的这新房，房租还是二弟、三弟掏的，你是大哥，总让弟弟们担着，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从明天起，我也得赶紧找工作才行。上次我爹跟汇文中学的高校长提过我的事，当时没给准话，我明天回娘家再催一催，看看能不能有消息。”
牛忠苦笑着叹道：“又要劳烦老岳父，都怪我没本事，让你跟着我受委屈了。”
“谁要你说这话！”李淑云咯咯笑起来，“我爹才不会嫌弃你，只要你一辈子对我好，比啥都强。”
牛忠心头一暖，伸手搂住她的腰，满眼疼惜：“那是自然，娶到你这么如花似玉的媳妇，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正说着话，院外忽然传来秀莲的声音：“大哥！大嫂！该吃饭啦！”
李淑云吐了吐舌头，带着几分懊恼说：“以前我娘总催我学做饭，我偏不爱学，如今嫁给你，倒要天天麻烦别人伺候，真是不该。”
牛忠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宽慰：“没事，做饭这事儿慢慢来就好。再说秀莲和小月把家里活儿都包了，你就算想搭手，她们也舍不得让你累着。”
两口子相携走出屋，往东屋去。屋里碗筷早已摆妥，桌上四碟菜还冒着热气，暖融融的香气裹着烟火气扑面而来。
李淑云见了，连忙上前，带着几分歉意说：“秀莲、小月，总让你们费心伺候我们，真是过意不去。”
秀莲笑着上前拉她入座：“大嫂这说的是啥话！咱们都是一家人，客气啥？我别的也不会，就会做点饭菜，再说还有小月搭手呢。快坐快坐，中午牛全和明月不回来，三弟也在骑警队忙活，今儿就咱们四个。我蒸了包子，还熬了小米粥，我给您盛一碗。”
李淑云道了谢，坐下拿起包子咬了一口，眼睛一亮，笑着赞道：“秀莲，你这包子馅调得可真地道，真香！”
秀莲得了夸奖，脸上笑意更浓：“嫂子喜欢就好，多吃两个。”
一旁的小月却没怎么说话，只默默扒着饭。自从到了牛家，她总觉得自己只能做些扫地、做饭的杂事，心里难免有些局促；加上牛虎刚升了副大队长，近来总不着家，她在这儿更显拘谨——即便大家待她都和善，她也总放不开。
牛忠看在眼里，夹了块肉放到她碗里：“小月，多吃点，你看你身子这么瘦，得补补。”
小月抬头，小声道：“谢谢大哥，我已经吃很多了。”
秀莲心细，也跟着给她夹了一筷子菜，笑着打趣：“听大哥的，多吃点！你要是瘦得让三弟看见，他该埋怨我这个二嫂没照顾好你了。”
小月的脸“腾”地红了，像抹了层胭脂，可心里却甜丝丝的，先前的拘谨也散了些。李淑云虽觉这话说得有些巧，可毕竟刚嫁过来三天，摸不透家里的活络气，便没多言语，只跟着笑了笑。
饭很快就吃完了，李淑云刚要起身收拾碗筷，却被秀莲一把按住：“嫂子别动，这些活我来就行。”
话音刚落，秀莲忽然捂了捂胸口，一阵恶心涌上来，她连忙转身到一旁干呕起来。李淑云见状，赶紧上前轻拍她的背，柔声问道：“秀莲，你这是……是不是有身子了？”
秀莲直起身，脸又红了，轻轻点了点头：“前儿牛全给我号了脉，说已经三个月了。”
李淑云又惊又喜，拉着她的手说：“这可太好了！你这是要给牛家开枝散叶啊！往后厨房的活儿你可别沾了，我还得跟着你学学持家呢，以后做饭我来搭把手。”
小月也连忙附和：“是啊二嫂，以后饭菜我来做，您歇着就行，可别累着。”
秀莲却笑着摆手：“瞧你们说的，女人生孩子哪有那么金贵？我又不是头一胎，没那么娇气。”
忽地，秀莲想起留在热河的大丫头，心头一沉，脸色不由得黯淡下来——这孩子如今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吃饭？
牛忠瞧出她神色不对，温声劝道：“秀莲，别瞎琢磨，说不定爹娘带着孩子，啥事儿都没有呢。”
秀莲勉强牵了牵嘴角：“但愿……但愿如此吧。”
经这么一闹，小月说什么也不让秀莲沾一点家务了，主动把做饭、收拾的活儿全揽下来。秀莲满心感激，握着她的手说：“那可真是劳烦你了，小月。”
回了自己屋，李淑云坐在床上，轻轻叹了口气：“看来往后，咱们没事也不能总出去看电影、听戏了。如今我才明白，我娘当初说‘女人成了家，就不能再像姑娘时那样自在’，真是一点没错。以前我花钱没个算计，往后也得学着过日子了。”
牛忠听了，心里泛起歉意：“都怪我没本事，让你跟着受委屈了。”
“别这么说！”李淑云笑着拍了拍他的手，“我就喜欢你这直爽性子，还有股子军人的热血劲儿。再说也不怕，我娘偷偷给了我五百块私房钱呢。”她顿了顿，又认真道，“下午我干脆回趟娘家，催催我爹问问汇文中学的事。我得赶紧找份工作，总这么闲着不是事儿。过几个月秀莲要生了，花钱的地方只会多不会少；三弟虽说没成家，把饷银都交给秀莲贴补家用，可他挣得多，以后也得娶媳妇啊，总不能让他最小，反倒扛着一大家子的花销。”
牛忠看着她，眼里满是欣慰：“淑云，你真是我的好妻子。”
李淑云本就是说干就干的性子，当即起身：“走，你陪我一块回娘家。”牛忠知道她的脾气，也不耽搁，两人拿了包，跟院里的小月打了声招呼，便并肩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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