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的白霜给云家工坊的竹棚镀了层银，龙血树的枝桠上挂着冰晶，像谁串了串透明的珠子。种囊周围的双色花海被霜气裹着，红的更艳，蓝的更清，花间的地脉纹在晨光里泛着淡紫，像条苏醒的丝带。阿芷蹲在花海旁，用指尖接住飘落的霜花，霜花落在她掌心，竟顺着指缝钻进土里，与地脉纹融在一起，激起细碎的红蓝光点。
“云先生，这古卷上的人是不是您先祖呀？”阿芷举着本泛黄的线装书，书页边缘的虫洞像星子，里面的插画上，穿青衫的男子正用玄鸟印镇压条蛇形邪祟，男子腰间的玉佩与云织雾的玄鸟印一模一样，“沈先生说这是从大理寺旧档里找到的，写的是北宋年间云家先祖与蛇神教的事，是不是真的呀？”她的布包里多了块蛇形纹的玉坠，是昨天在花海下挖到的，玉坠的蛇眼处嵌着两颗小红珠，像滴凝固的血。
云织雾正用软布擦拭新制的地脉镜，镜面映出花海的红蓝光，与镜背的玄鸟纹形成奇妙的呼应。这面镜子是用莲心窟的冰核与龙血树的树脂混合铸成的，玄冰长老说能照出地脉里隐藏的邪祟。“是真的，”她指着古卷上的插画，男子脚边的地脉纹与如今花海下的纹路完全重合，“画里的是云承之先祖，当年他主持疏通京城水系时，就遇到过蛇神教的阻挠，说地脉是蛇神的化身，不许凡人触碰。”她将地脉镜放在花海中央，镜面反射的光在竹棚上投出幅图案——是玄鸟与蛇相斗的影子，影子的尽头，两族的纹案竟慢慢交融，“看来先祖与蛇神教的宿怨，早在千年前就结下了。”
江叙白抱着个铜匣走进来，匣上的锁锈迹斑斑，是从京郊窑厂的地基下挖出来的。他身上的夹袄换了棉袍，手里的断水剑缠着双色花藤，是阿芷今早给他缠的，剑穗上的冰莲干花在霜气里愈发莹白。“匣子里是蛇神教的《脉经》残卷，”他打开铜匣，里面的羊皮卷已经发黑，却仍能看清上面的蛇形纹，“老史官辨认出上面的字，说蛇神教的初代教主，本是云家先祖的师弟，因理念不合分道扬镳，才创立了蛇神教。”
萧既明扛着捆柴火闯进来，柴上沾着霜，他往灶膛里添了几根，火苗“噼啪”地舔着柴薪，将寒气逼退几分。“知微堂的人在花海边缘挖到块石碑，”他从怀里掏出张拓片，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像蛇在爬，“碑上说蛇神教的人认为地脉该‘顺其天性’，反对云家强行疏通、镇压，说我们才是破坏地脉的罪人。”他往石桌上放了碗热粥，粥里飘着冰莲花瓣，“老猎户说霜降喝这个能暖地脉，就像给地脉盖了床棉被。”
沈清和正用放大镜看古卷上的地脉图，图中云家先祖疏通的水系，恰好避开了蛇神教标注的“蛇穴”。他的厚褂子外又加了件披风，披风的衬里绣着双色花纹，是阿芷连夜绣的，“其实两派的初衷都是守护地脉，”他指着图中重合的地脉节点，“只是云家主张‘导’，蛇神教主张‘顺’，就像治水，有人用疏，有人用堵，本无对错，只是后来走了极端。”
霜降的风突然带起股腥气，花海中的红蓝光网剧烈波动，地脉镜反射的玄鸟影子突然扭曲，被条蛇影缠住。龙血树的叶片纷纷掉落，种囊周围的土裂开细纹，缝里渗出黑色的汁液——是掌脉使的邪气顺着地脉纹蔓延过来了！
“他在窑厂的地基下埋了‘唤蛇符’！”江叙白的断水剑突然出鞘，剑气劈开袭来的黑气，“想用宿怨唤醒地脉里的蛇形邪祟，让京城的地脉记恨云家！”
阿芷怀里的杂交幼苗突然发出清越的声，根须暴涨成红蓝交织的网，将黑色汁液挡在花海外。“它说地脉不记仇！”小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地脉说不管是玄鸟还是蛇，都是它的孩子！”
萧既明吹响冰核哨子，花海周围的草木突然疯长，藤蔓缠成道绿墙，墙外传来掌脉使的嘶吼：“你们懂什么！地脉本就该自由生长，凭什么要被你们圈起来！”
云织雾将玄鸟印按在地脉镜上，镜面的玄鸟影子突然展翅，蛇影在红光中痛苦挣扎，却始终不肯消散。沈清和突然指着古卷上的文字：“这里说蛇神教初代教主的本命纹，与云家先祖的玄鸟印本是同源！”他抓起阿芷挖到的蛇形玉坠，往地脉镜上一按，玉坠的蛇眼红光与玄鸟印的红光交融，蛇影突然安静下来，与玄鸟影慢慢重合，变成只长着蛇尾的玄鸟。
地脉镜发出刺目的光，花海下的地脉纹突然亮起，黑色汁液在光中化为白雾，雾里浮现出幅影像——是云家先祖与蛇神教初代教主并肩疏通地脉的画面，两人的纹案在阳光下交相辉映，像幅和谐的画。
掌脉使的嘶吼渐渐平息，绿墙外传来重物倒地的声。江叙白出去查看时，发现掌脉使已经昏迷，他怀里的《脉经》完整版掉在地上，最后一页画着幅图：玄鸟与蛇缠绕在地脉纹上，共同托着颗双色种囊，与如今的花海景象分毫不差。
霜降的夕阳将花海染成金红，地脉镜上的合纹玄鸟在光中盘旋，最终钻进花海，消失在地脉纹里。阿芷把蛇形玉坠埋进种囊旁，玉坠接触到土的瞬间，长出朵奇特的花，花瓣一半是玄鸟纹，一半是蛇形纹，在风中轻轻摇曳。
云织雾看着古卷上的先祖画像，突然明白所谓宿怨，从来不是不可化解的仇恨。就像地脉能包容玄鸟与蛇，能让红与蓝的花共生，人心也该如此——理解不同的守护方式，才能让地脉真正安宁。
石桌上的《脉经》残卷与古卷并排放在一起，阳光透过书页，将两族的纹案投在地上，组成完整的地脉图。萧既明在灶膛里添了最后一把柴，粥香混着花香漫满整个院子，像在为这场跨越千年的和解，献上最温暖的祝福。
龙血树的枝桠上，冰晶在夕阳里折射出七彩的光，树洞里的冰莲灯轻轻闪烁，照亮了新出现的字迹：“怨起同源，解亦同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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