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管道内，弥漫着机油和臭氧的混合气味。远处隐约传来的警报声，为这狭窄空间增添了几分紧迫。
周维清教授背靠着冰冷的管壁，破损的金丝眼镜后，目光锐利如刀，上下审视着林风。他紧紧攥着那枚银色数据储存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林…风？”周教授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三组的？研究的是生物信息接口？”他的专业知识让他迅速捕捉到林风手中那件流线型武器的不凡，“你刚才用的…绝不是所里的标准装备。那种瞬时强效镇静，市面上根本没有！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风能感受到对方如同精密仪器般扫描自己的视线。他知道，对一个顶尖科学家而言，谎言和敷衍是最大的破绽。他缓缓将纳米枪放在地上，举起双手，以示无害。
“周教授，我是谁并不重要。”林风迎着他的目光，声音因之前的奔跑而微喘，却努力保持镇定，“重要的是，您手里拿着的东西，以及外面那两个‘安保人员’，都证明了一点——您的研究触及了某些人不愿意看到的领域。而这次‘泄漏事故’，就是为了让您和您的发现‘合理’消失。”
周维清瞳孔微微一缩，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沉默地、更紧地握住了数据储存器。这是他数月心血的结晶，也是招来杀身之祸的根源。
“至于这个，”林风用脚尖轻轻点了点地上的纳米枪，“它是一种…原型技术，来自一个您暂时无法理解的来源。但它能帮我，或许…以后也能帮到您，帮到更多人。”他刻意模糊了系统的存在。
“帮我？”周维清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弧度，“怎么帮？现在外面恐怕全是他们的人！我们甚至无法离开这条管道！”绝望的情绪再次爬上他的眉梢。
就在这时，林风眼前的幽蓝色全息界面再次无声亮起。
【协议提示：检测到多处异常生物信号正快速接近当前区域。根据行动模式分析，与当前两名目标为同一序列。预计接触时间：2分17秒。】
【建议：立即撤离。导航路线已更新。】
林风的心脏猛地一紧。没时间再慢慢取得信任了。
“教授，没时间解释了。”林风的语气骤然变得急迫而强硬，“追兵马上就到，不止两个。想活命，想保住您的研究，现在就跟我走！”
或许是林风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笃定，或许是他之前展现出的非常规手段，又或许是绝境中别无选择，周维清咬了咬牙，终于艰难地点头：“…好！我跟你走！”
林风迅速捡起纳米枪，看了一眼界面更新的路径——那是一条更加偏僻、几乎被遗忘的废弃检修通道。
“这边！”他低喝一声，率先钻入一个狭窄的管道入口。
周维清深吸一口气，忍着额角伤口的疼痛和身体的虚弱，踉跄着跟上。
身后远处，已经能听到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和压低音量的通讯声。
“目标消失！排查所有区域！”
“通风管道！他们一定进了维护层！”
新的追捕者已经抵达了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
林风和周维清在黑暗、错综复杂的管道网络中艰难穿行。冰冷的金属硌得人生疼，空气浑浊不堪。周维清体力明显不支，呼吸越来越沉重。
“教…教授，再坚持一下，前面有个旧应急出口，通往地下货运通道，应该能避开他们。”林风根据导航提示，低声鼓励道。
终于，在爬过一个近乎垂直的检修梯后，他们推开一道锈迹斑斑的铁栅栏，滚落到一条更加阴暗、弥漫着尘埃和霉味的地下通道里。这里似乎是早已废弃的城市早期建设遗迹。
暂时安全了。
周维清瘫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的混凝土墙壁，大口喘息，脸色苍白如纸。长时间的奔跑和紧张，让他额角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林风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暂时没有危险。他走到周维清身边，蹲下身。
“教授，您的伤需要处理。”
周维清虚弱地摆摆手：“没…没事，还死不了…”
林风没有理会，而是再次举起了纳米枪。周维清条件反射般地身体一僵，眼中再次浮现警惕。
“别紧张，只是治疗。”林风轻声解释，同时意念指令：“协议，执行外伤应急处理。目标：周维清。”
【收到。扫描目标伤情…轻微撕裂伤，轻度感染，疲劳过度。匹配纳米医疗方案…执行。】
纳米枪口再次泛起微光，一道比之前更加柔和的淡绿色光束笼罩在周维清额角的伤口上。周维清只觉得伤口处传来一阵清凉酥麻的细微触感，之前的刺痛和灼热感迅速消退，流血立刻止住，甚至连疲惫感都缓解了不少。他震惊地看着这远超当前医疗水平的一幕！
治疗光晕消失，周维清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伤口竟然已经初步愈合，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这…这到底是什么技术？！”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林风手中的枪，眼神充满了科学家极致的好奇与惊惧，“这种定向生物纳米集群的操控精度…这种瞬时愈合同步诱导…这根本不可能！”
林风收起纳米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平静地看着他：“教授，现在您应该相信，我拥有一些…非常规的手段，并且对您没有恶意。我们可以谈谈了吗？关于您的研究，关于为什么有人要杀您，以及…关于未来。”
周维清靠在墙上，深深地看着林风，许久，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警惕依旧存在，但怀疑已被震惊和强烈的好奇心压倒了大半。他拍了拍身边的空地。
“坐吧。你想知道什么？”
林风在他身边坐下：“您到底发现了什么？”
周维清沉默了片刻，摩挲着手中的数据储存器，仿佛那是无比烫手的山芋。最终，他像是下定了决心，缓缓开口：
“我的项目，明面上是‘新型微生物环境修复’，但实际上…我一直在暗中研究一种广泛使用的工业催化酶的变异体。”他的声音低沉下去，“我无意中发现，这种催化酶的某个特定变种，在某种特定能量场频率的激发下，会…会产生一种极其隐晦的神经毒性，长期、缓慢地影响高级认知功能，尤其是…削弱共情能力，放大攻击性和焦虑感。”
林风的背脊瞬间窜上一股寒意。他猛地想到了“未来记忆”中，大战爆发前那几年，全球范围内日益激化的社会矛盾、莫名的恐慌情绪和越来越频繁的冲突…
“你是说…有人故意…”林风的声音有些发干。
“我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周维清的情绪有些激动，又强迫自己压低声音，“但这种催化酶变种，被大量、广泛地添加进了目前联盟标准推荐的至少十七种主流工业催化剂和…三种民用食品添加剂中！几乎无处不在！”他喘了口气，眼中带着恐惧：“如果我的推测是真的，有人通过这种方式，在潜移默化地影响全球数十亿人的情绪和判断力…这简直…简直是…”
“简直是播种混乱，为战争做准备。”林风接下了他的话，声音冰冷。他终于明白，末日的到来，并非偶然，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缓慢执行的阴谋！
周维清沉重地点了点头：“我偷偷截留了证据，还没来得及上报，就…”他苦笑着看了看周围废弃的通道，“就被‘泄漏事故’了。”
真相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林风的心脏。敌人远比想象的更狡猾、更恶毒，而且早已渗透到文明的方方面面。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过了好一会儿，林风才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沉重：
“周教授，您相信吗？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两年…最多两年，我们现在所熟知的一切，都会毁灭。战争、瘟疫、生态崩溃…亿万生灵涂炭，文明之火几乎熄灭。”
周维清猛地转头看他：“你…你怎么知道？”这话听起来太像疯子的臆语，但结合林风展现的神秘和刚才那番关于催化酶的可怕真相，却又让他无法轻易否定。
“我无法向您解释我如何知道。”林风直视着他，目光深邃得仿佛能吞噬光线，“我只能告诉您，我回来…就是为了阻止这一切。但我需要帮助，需要像您这样正直且有能力的科学家的帮助。”他顿了顿，语气无比认真：“我不是在请求您效忠于我，我是在请求您，为了文明存续的这个微小可能性，助我一臂之力。我们需要凝聚力量，需要尽快发展出能应对未来危机的科技和实力。”
周维清教授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数据储存器，那里面不仅是他个人的生死，更是可能关乎亿万人的未来。他又抬头看向林风，这个年轻的同事身上散发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郁和笃定，以及那种无法解释的技术…
这是一个疯狂的选择。但现有的道路，似乎已经注定通向深渊。
“…我该怎么帮你？”最终，他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问道。科学家的理性告诉他，证据链依旧残缺，这风险巨大。但某种直觉，以及对方展现出的、为救他而冒险的行为和那份沉甸甸的绝望感，让他倾向于赌一把。
林风心中一块巨石稍稍落下。
他取出纳米枪，以及那枚标注着“知识传输：基础生物学”的纳米胶囊。
“这是一种知识传输技术。”林风解释道，决定透露部分真相，“它能将特定领域的知识直接植入您的大脑皮层，让您快速掌握。但这并非没有代价，它会集成一个底层协议——您将永久性地认同‘保障人类文明存续’为最高行为准则。如果您未来主动意图严重危害文明整体存续，它会…失效。”
他隐瞒了“终止生理功能”的最终后果，只强调了“失效”，但这已足够表明其严肃性。
周维清震惊地看着那枚小小的胶囊，又看向林风，眼神剧烈闪烁。直接植入知识？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但联想到刚才的治疗和镇静效果…这诱惑对于一个科学家来说是巨大的，但这风险和责任同样巨大。
“您需要现在做决定吗？”林风问。
周维清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充满霉味的空气，几秒后，猛地睁开，眼神变得坚定：“不，等等。知识可以后续传输。现在，有更紧迫的事！”
他猛地站起身，虽然依旧虚弱，但眼神锐利：“我的实验室！那些催化酶变种的原始样本和培养体！绝不能让他们销毁或转移！那是关键证据！”
林风一愣，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对方制造“泄漏事故”是为了灭口和销毁证据，现在追兵被引开，正是取回证据的黄金时间！
“协议，重新规划路线，目标：b-7实验室核心样本库！”林风立刻下令。
【路线规划完毕。警告：该区域仍有少量泄漏，且存在多名身份不明人员活动。】
“泄漏是真的？”
“部分是，”周维清快速道，“他们利用了小型的真实泄漏作为掩盖，但核心样本库是独立的，有最高级别的防护，暂时应该安全。我有权限！”
“好！”林风眼神一凛，“我们走！”
两人再次起身，沿着新的导航路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废弃通道的更深处。
而在他们刚才休息的不远处，阴暗的角落里，那两个被纳米镇静剂放倒的袭击者，依旧陷入深度沉睡。但他们的大脑深处，微不可察的纳米集群正在按照既定协议，缓慢地构建着最基础的神经连接，并写入那条不可违背的最高准则…
【文明存续协议，集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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