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消防车与警笛声撕裂了夜空，将原本宁静的街区拖入一片混乱的漩涡。刑侦中心的指挥室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大屏幕上，实时传输回来的现场画面触目惊心——“悦宠之家”诊所临街的窗户已成焦黑的窟窿，夹杂着火星的浓烟不断从中涌出，水柱从消防车喷涌而上，与黑烟纠缠，发出滋滋的声响。
林瑶的脸色在屏幕冷光的映照下，白得吓人。她紧抿着唇，一言不发，但紧握的双拳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她内心的震怒与挫败。王刚已经第一时间带人赶赴现场，频道里传来他断断续续、夹杂着爆炸性喘息和背景噪音的汇报。
“火势初步控制……内部结构损毁严重……未发现生命迹象……重复，未发现幸存者……”
未发现生命迹象。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诊所深夜无人，避免了更大伤亡。
陈启僵硬地站在李静的工作台旁，左眼的剧痛已转为一种沉闷的、持续不断的灼烧感，仿佛有炭火在眼眶内阴燃。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如同怪兽残骸般的诊所废墟，脑海中反复回放着爆炸前一刻，左眼看到的、那扇消防门上疯狂舞动的幽蓝色死线。
那不是标记，是引爆的倒计时！而他，明明“看”到了，却没能阻止！
一种深切的无力感和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
“爆炸物初步判断为自制燃烧装置，引爆点位于诊所内部储藏室，靠近后门。”王刚的声音再次从频道传来，带着压抑的火气，“手法很干净，没留下明显的启动装置残骸。这家伙是个老手！”
“搜！一寸一寸地搜！就算把灰烬翻个底朝天，也要给我找出点东西来！”林瑶对着麦克风低吼，声音沙哑。
天快亮时，现场初步清理完毕，确认无人员伤亡，但诊所已彻底报废。王刚带着第一批提取的证物返回局里，整个人像是从煤堆里捞出来，脸上混合着烟灰、汗水和疲惫。
“狗娘养的！”他一拳捶在墙上，留下一个淡淡的灰印，“什么有用的都没找到！那混蛋算准了时间和剂量，既能造成最大破坏，又能最大限度地毁灭证据！”
高岚法医已经等在临时征用的检验室里，对带回的零星碎片进行紧急初步检验。结果令人沮丧——大多是常见的化工原料残留，无法追查来源。
陈启站在检验室门口，看着高岚和王刚凝重的侧脸，听着他们压抑的讨论，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他的“直觉”引来了凶手的回应，却也将调查引入了更深的僵局。
“我想去现场看看。”陈启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检验室内的讨论戛然而止。
高岚和王刚同时转过头看他。
“你去能干什么？”王刚没好气地说，语气中带着一丝迁怒，“现场都成那样了，我们专业的勘查人员都找不到东西！”
“让我去看看。”陈启重复道，目光直视林瑶。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但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在那片灰烬之中，或许有只有他的眼睛才能“看见”的东西。那些异常的幽蓝色死线，在爆炸后，是否会留下什么独特的“残响”？
林瑶审视着他，目光锐利如刀，仿佛在衡量他这个要求的价值和风险。现场已经过初步处理，危险解除，但让一个实习法医，尤其是一个状态明显不稳定的实习法医进入核心现场，无疑是不合规矩的。
长时间的沉默后，林瑶做出了决定：“王刚，你带他去。只允许在已勘查过的外围区域观察，不许触碰任何物品，全程跟着他。”
“林组！”王刚显然不赞同。
“执行命令。”林瑶的语气不容置疑。
半小时后，陈启穿着不合身的防护服，戴着口罩，站在了依旧弥漫着刺鼻焦糊味的诊所废墟前。晨曦微光中，曾经的洁白与整洁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扭曲的金属框架、炸裂的建材和满地狼藉的、被水浸泡过的灰烬。消防人员和鉴证科的人仍在忙碌地工作着。
王刚寸步不离地跟在陈启身边，脸色依旧难看。
陈启没有理会他，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左眼因浓烈死亡和毁灭气息带来的强烈不适与刺痛，缓缓地、仔细地“扫描”着这片废墟。
视野中，无数代表建筑残骸终结的黑色死线杂乱无章地纠缠着，如同狂乱的草书，记录着爆炸瞬间的狂暴。他努力忽略这些干扰，将感知调整到最敏锐的状态，去寻找那熟悉的、冰冷的幽蓝色。
他走过炸毁的前台，走过焦黑的诊室，走向位于诊所后部、爆炸核心区域的储藏室。
这里损毁最为严重，墙壁熏得漆黑，地面堆积着厚厚的、湿漉漉的灰烬和残骸。
他的目光一寸寸地掠过。
突然，在储藏室角落，一堆半融化的宠物药品包装盒和烧焦的杂物下方，他的左眼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不同于周围毁灭死线的光芒！
那光芒极其黯淡，几乎要被背景的黑色淹没，但它确实存在——一丝幽蓝色的、如同即将熄灭的鬼火般的死线，缠绕在一块似乎是被爆炸冲击波从更深处掀出来的、约莫巴掌大小的、烧得变形发黑的金属碎片上！
那碎片半埋在灰烬里，毫不起眼。
但陈启的左眼，却能清晰地“看到”，那上面的幽蓝色死线，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与其他死线截然不同的“新鲜”和“刻意”感！
它不是爆炸自然产生的，而是被人为“附着”上去的！是“清道夫”留下的！是他在完成爆炸这件“作品”后，刻意留下的又一个……“签名”或者……“信息”！
“那里！”陈启猛地指向那个角落，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嘶哑。
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皱了皱眉：“一块破铁皮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不！那不一样！”陈启几乎要冲过去，被王刚一把拉住。
“你冷静点！”王刚低喝道，但他看着陈启异常坚定的眼神，犹豫了一下，还是通过对讲机呼叫了鉴证科的人员。“过来个人，把这个角落的东西再仔细过一遍，重点检查那块黑色的金属碎片。”
鉴证人员小心地拨开灰烬，用镊子夹起了那块不起眼的金属碎片，放入证物袋。
陈启死死盯着那个证物袋，左眼的刺痛感奇迹般地减弱了一些，仿佛完成了某种使命。
他不知道那块碎片本身能揭示什么，但他知道，那上面附着的幽蓝色死线，是“清道夫”主动传递的信息，是灰烬中唯一的、指向性的低语。
这低语是嘲讽，是挑衅，还是……下一步的指引？
他抬起头，看向废墟之外逐渐苏醒的城市。
游戏远未结束。而这一次，他抓住了一丝来自对手的、微弱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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