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宗主峰后山,一座通体玄黑、高达九层的巨塔如利剑般刺破云霄。塔身布满古老符文,在晨光下流淌着幽暗的光泽,散发出的厚重威压让空气都变得粘稠。
数百名外门弟子身着统一的青色道袍,分列在塔前空旷的广场上,鸦雀无声。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紧张、兴奋,或是势在必得的野心。陆小七站在队伍靠后的位置,背着他那口沉甸甸的青铜丹炉,感受着周遭或明或暗投来的目光,尤其是林风那道充满怨毒的视线,如同芒刺在背。
“肃静!”一个洪亮如钟的声音响起。青霜长老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高台之上,他今日未穿平日里那身朴素道袍,而是换上了一身象征长老身份的深紫色法衣,须发皆张,目光如电,扫视全场,瞬间压下了所有杂音。
“丹霞试炼塔,乃我宗立派之根基,内藏丹道传承,考验尔等心性、悟性、控火之能,更考验尔等面对诱惑与危机时的抉择!”青霜长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塔分九层,每层皆有不同考验。能登顶者,方可入我内门,得窥丹道真意!今日,开启第一层!”
他枯瘦的手掌对着那玄黑巨塔猛地一拂!
“嗡——!”
一声低沉而悠远的嗡鸣仿佛从太古传来,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玄黑巨塔厚重的塔门,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缓缓向内开启,门后并非黑暗,而是一片璀璨的光幕。一股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精纯灵气,如同决堤的洪流,从塔内汹涌而出,瞬间席卷了整个广场!空气中弥漫着各种丹药的清香、草木的灵韵,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而深邃的气息。
“入塔!每人限时一个时辰!以炼制‘凝气丹’为考题,成丹品质定名次!”青霜长老一声令下。
“是!”数百名弟子齐声应和,随即迫不及待地化作道道流光,争先恐后地冲入那璀璨光幕之中。
陆小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因混沌丹炉微微悸动而产生的异样感,背好丹炉,也随着人流,踏入了丹霞试炼塔第一层。
踏入塔内的瞬间,外界的喧嚣仿佛被彻底隔绝。
眼前是一个极其广阔的圆形空间,穹顶高远,镶嵌着散发柔和白光的晶石,将内部照得亮如白昼。地面由某种温润的玉石铺就,触手生温。空间内并非空旷,而是整齐地排列着数百个石质丹台,每个丹台前都悬浮着一块玉简,标注着编号。空气中弥漫着比外界浓郁十倍不止的灵气,其中夹杂着淡淡的草木清香,显然是炼丹所需的灵气环境。
“找到自己的编号,开始炼制!”一个身穿灰袍、面容古板的老者声音毫无感情地响起,他便是此层的守塔长老。
陆小七迅速找到自己的丹台,将青铜丹炉稳稳放在中央。他环顾四周,其他弟子已经纷纷开始行动,或盘膝调息,或取出自己的丹炉引火。林风就在不远处,他用的是一尊上品青玉丹炉,此刻正闭目凝神,周身灵气隐隐有风雷之声,显然根基扎实,引以为傲。
陆小七不再多看,按照《混沌炼心诀》的法门,沉心静气,缓缓闭上双眼。心神沉入体内,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股在经脉中缓缓流淌的混沌之气。这股力量狂暴而难以驯服,稍有不慎便会引发反噬,让皮肤下的暗红纹路再次发难。他必须时刻保持极致的专注。
他伸出手指,指尖灵力微吐,点向青铜丹炉炉底。
“嗡……”
丹炉发出一声轻微的震颤,炉盖缝隙中,一缕极其微弱、却深邃得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灰色火焰悄然探出。这火焰颜色暗淡,甚至有些不起眼,但陆小七却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仿佛能焚尽万物的恐怖力量——混沌之火!
他屏住呼吸,心神高度集中,如同在悬崖边走钢丝,一点一点地引导着这缕灰色火焰,按照《混沌炼心诀》记载的路线,在丹炉内部流转、凝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陆小七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因高度紧张和力量的消耗而微微发白。他体内的混沌之气正被大量抽取,那皮肤下的暗红纹路似乎感应到了危机,开始不安分地微微蠕动,带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
“稳住!一定要稳住!”他在心中狂吼,死死压制着丹毒的反噬和混沌之火的狂躁。
终于,在他近乎极限的操控下,那缕灰色火焰在丹炉内部缓缓凝聚、压缩、蜕变!
“轰!”
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在丹炉内部响起。
陆小七猛地睁开眼,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丹炉炉膛内,那缕原本暗淡的灰色火焰,此刻竟分成了三色!最外层是跳跃的赤红之焰,炽热狂暴;中层是流淌的幽蓝之焰,冰冷刺骨;而最核心处,却是一抹难以形容的、仿佛介于虚实之间的混沌灰焰!三色火焰相互缠绕、旋转,形成一个奇异而完美的焰心,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
“嘶——!”一声倒吸冷气的声音在死寂的塔内格外清晰。
是那位一直面无表情的守塔长老!他此刻正死死盯着陆小七的丹炉,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脸上的肌肉因极度的震惊而扭曲,失声惊呼出来:
“三……三昧真火?!不!这……这气息……比三昧真火更古老!更霸道!这……这到底是什么火?!”
他的惊呼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所有弟子中炸开了锅!
“什么?三昧真火?那可是传说中的神火!”
“不可能!他一个下下品灵根,怎么可能引动三昧真火?”
“快看他的丹炉!那是什么炉子?灰扑扑的,好古怪!”
“林师兄!林师兄的风雷之火也很强啊!”
无数道震惊、怀疑、嫉妒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陆小七身上。林风更是猛地睁开眼,死死盯着陆小七丹炉中那奇异的三色焰心,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浓烈的妒火,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陆小七心中也是巨震!三昧真火?他只知道这是混沌之火凝练出的形态,没想到竟引得守塔长老如此失态!但他此刻无暇多想,丹毒的反噬因刚才的剧烈消耗而变得更加猛烈,皮肤下的暗红纹路如同活物般疯狂游走,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咬紧牙关,舌尖几乎被咬破,满嘴血腥味。他知道,必须尽快完成炼丹!
他强忍着剧痛,按照玉简中记载的凝气丹炼制法门,将早已准备好的凝气草、地黄精等几种基础灵药,以特定的顺序和手法,精准地投入那三色焰心之中!
在混沌之火的煅烧下,这些最普通的灵药,竟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药力被极致地激发、提纯、融合,没有丝毫浪费!
一个时辰的时限即将到来。
“叮!”
陆小七的丹炉炉盖自动弹开,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清香瞬间弥漫开来,让所有闻到的弟子精神一振!
丹炉内,静静躺着三颗龙眼大小的丹药。丹体圆润饱满,通体呈现出一种极其纯净的淡金色,表面隐有流光闪烁,药香扑鼻,灵气逼人!
极品凝气丹!而且是三颗!
“极品?!”
“天啊!真的是极品凝气丹!还是三颗!”
“他……他成功了!用那诡异的火焰,炼出了极品丹药!”
整个第一层再次陷入一片哗然!无数道目光充满了震惊、羡慕,以及深深的忌惮。
守塔长老快步走到陆小七的丹台前,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捻起一颗淡金色的凝气丹。他闭上眼,神识探入丹内,片刻后睁开,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震撼和激动:
“药力精纯,毫无杂质,蕴含一丝……一丝难以言喻的造化之气!极品!真正的极品凝气丹!甚至……远超普通极品!陆小七,你……你叫陆小七?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个好字,看向陆小七的眼神彻底变了,充满了审视、惊奇,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陆小七却几乎要支撑不住。丹毒的反噬在炼丹成功的瞬间达到了顶峰!那几道暗红色的纹路如同活过来的毒蛇,在他皮肤下疯狂扭动、蔓延,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道袍。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声痛哼,身体微微摇晃,几乎要栽倒在地。
“你……”守塔长老察觉到他的异常,刚想开口询问。
“嗡——!”
就在这时,整个丹霞试炼塔,从第一层开始,猛地剧烈震动了一下!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古老、仿佛来自洪荒的混沌气息,如同沉睡的巨兽打了个哈欠,从塔的最深处,幽幽地散发出来!
这气息极其微弱,瞬间即逝,却让塔内所有修为稍高的长老(包括守塔长老)和部分天赋出众的弟子(如林风、苏清雪),都心神剧震,莫名地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恐惧!
“怎么回事?”
“塔……塔在震动?”
“好古怪的气息!”
塔内瞬间一片混乱。
而在塔顶那普通人无法察觉的观战台上,苏清雪的身影悄然浮现。她冰冷的目光穿透层层塔壁,精准地落在第一层那个强忍着剧痛、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倔强地挺直脊背的少年身上。
看着陆小七痛苦挣扎的模样,看着他那口不断散发出微弱混沌气息的青铜丹炉,感受着塔底深处那丝被唤醒的、让她都感到心悸的古老波动……
苏清雪那双清冷如寒潭的眼眸深处,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挣扎和动摇。她缓缓抬起手,指尖,一朵晶莹剔透的冰花悄然凝结,冰冷的寒气弥漫开来,将周遭的空气都冻结出细小的冰晶。
她低头,看着自己那双能冻结万物的手,又望向塔内那个倔强的身影,最终,那朵冰花在她无声的叹息中,化作点点寒光,消散在塔顶的寒风里。
家族密令的期限,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只剩下短短七日。
而陆小七,在剧痛和震惊中,只觉得一股源自丹炉深处的冰冷意念,极其微弱地扫过他的心神,带着一丝久远的迷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亲近感?随即,那意念便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彻底沉寂下去。
他不知道,就在刚才,他丹炉中溢出的混沌气息,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已经悄然唤醒了沉睡在这丹霞试炼塔最底层、某个连宗门高层都未曾真正探明其存在的……古老存在。
试炼塔的震动平息了,但那丝古老混沌气息带来的悸动,却久久萦绕在每一个感知到它的人心头。一场更大的风暴,似乎正在这平静的试炼之下,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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