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绷的弦骤然松开，极致的疲惫和伤痛瞬间席卷了所有人。
“结束了……暂时结束了……”一名熊族战士喃喃着，巨大的身躯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拄着战锤剧烈喘息。
越来越多幸存的战士脱力地坐倒或躺下，战场上响起一片压抑的痛哼和粗重的喘息声。没有人欢呼，只有劫后余生的麻木和失去同伴的沉重。
雷烬变回人形，踉跄了一下，被旁边的狼族战士扶住。他脸色惨白如纸，看着退去的兽潮，眼神复杂。
曜站在原地，环视四周。他的战士们伤亡惨重，但他金色的瞳孔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疲惫，却依旧稳定着军心：“清点伤亡，救治伤员，加固防线！警惕它们再次来袭！”
命令下达，残存的各族战士开始强撑着行动起来。
石墙上，栖欢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巨大的疲惫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看着下方那个虽然疲惫却依旧挺直脊背，指挥若定的金色身影，鼻子一酸，一直强忍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她挣扎着爬起来，扒着墙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下方嘶哑地喊了一声：
“曜！”
她的声音微弱，几乎被风声淹没。
但曜却仿佛心有灵犀般，猛地抬起头，精准地找到了墙头上那个小小的，满脸泪痕的身影。
月光下，他满身血污，伤痕累累，金色的瞳孔却依旧明亮，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
栖欢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却不再是出于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与安心。她看着他转身，继续投入到忙碌的善后工作中，这才缓缓滑坐回去，将脸埋进膝盖，肩膀微微颤抖。
幸存的战士们沉默地打扫着战场，将同伴的遗体小心抬出，将凶兽的尸体堆积起来准备焚烧。
压抑的哭泣声和痛苦的呻吟取代了昨夜的喊杀，沉重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初步的清点结果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伤亡远超预期，尤其是作为主力的狮族，承担了最正面最残酷的冲击，损失最为惨重，阵亡者超过三成，活下来的也几乎人人带伤。狼族、熊族次之，鹰族因空战惨烈，折损亦是不轻。相对而言，依托石墙进行辅助的小部落，损失最小。
狮族营地弥漫着悲壮的气氛。曜强撑着处理完最紧急的军务，下令妥善安置阵亡者、全力救治伤员后，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主帐。
一进帐，他挺直了一整夜的脊梁似乎微微佝偻了一下，脸上是无法掩饰的疲惫。他脱下破损不堪的皮甲，露出精壮上身遍布的伤痕，最深的一道从左肩胛骨斜划到腰侧，皮肉翻卷，虽然已经过简单处理不再流血，但看上去依旧触目惊心。
他需要休息，需要治疗。但所有人都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果然，没过多久，帐外就传来了通报声，狼族少主雷烬、熊族代表和鹰族长老联袂来访。
曜重新披上一件干净的外袍，遮住伤痕，坐回主位，脸上恢复了惯有的冷硬。只是那微微苍白的脸色和眼底深处的血丝，泄露了他的虚弱。
雷烬率先走了进来，他手臂和胸腹都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同样不好看，但眼神却锐利如刀，带着一种压抑不住蠢蠢欲动的锋芒。熊族代表是个满脸虬髯的壮汉，鹰族长老则目光闪烁。
“曜大人，昨夜一战，多亏狮族勇士奋勇当先，联盟才得以幸存。”雷烬开口，语气听起来还算客气，但接下来的话却锋芒毕露，“只是，狮族伤亡如此惨重，实力大损。接下来的兽潮恐怕不会只有一波，为了部落的存续，关于指挥权和资源分配……是否应该重新商议？”
熊族代表瓮声瓮气地附和：“是啊，曜，你们狮族现在还能不能顶住下一次冲击，都难说。总不能让大家跟着一起等死。”
鹰族长老则说得委婉些：“曜王英勇，我等钦佩。但形势比人强，为了大局，或许需要更有……强有力的势力。”
帐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他们看准了狮族元气大伤，曜本人也身负重伤，想要趁机抢夺联盟的主导权和更多的生存资源。
曜端坐在石椅上，熔岩般的金瞳缓缓扫过三人，目光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让熊族代表和鹰族长老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只有雷烬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
“兽潮未退，便想着争权夺利？”曜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依旧充满威严，“你们以为，狮族流了这么多血，是为了给你们创造内讧的机会？”
雷烬冷笑一声：“正是为了应对接下来的危机，才需要更有能力的领导者，狮族已非昨日之狮族！”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随即皮帘被掀开，一个身影闯了进来。
是栖欢。
她显然来得匆忙，头发有些凌乱，脸上还带着擦拭过的泪痕，手里却紧紧攥着一个小巧的兽皮包裹。
她一进来，就看到帐内对峙的紧张气氛，以及曜那虽然极力掩饰却依旧透出的虚弱。
她的心猛地一抽，想也不想就冲到曜的身边，将那个小包裹塞进他手里，声音带着哭过后的鼻音，又急又气：“你的药！阿母刚配好的，最好的伤药。”
然后她猛地转过身，像只被激怒的小兽，瞪着雷烬等人，娇叱道：“你们干什么？他受了那么重的伤，需要休息！你们出去！”
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帐内所有人都愣住了。雷烬看着这个挡在曜身前，明明娇小却气势汹汹的猫族雌性，眉头紧紧皱起。熊族和鹰族的代表也面露尴尬。
曜看着身前这个试图用自己单薄身躯保护他的小身影，看着她因为气愤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湿润的眼角，冰冷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一颗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他伸出手，轻轻按在栖欢微微颤抖的肩膀上，将她稍稍拉向自己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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