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义卫的冬天,除了拉练的艰苦,更多的是一种磨合后的平静。新兵们在严苛的军规和共同的信念下,逐渐褪去了散兵游勇的棱角,开始像一块块坚硬的铁锭,被锻造成彼此咬合紧密的齿轮。屯田区的麦苗在雪下孕育生机,工兵营的营垒日臻坚固,斥候营带回的情报越来越精准。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这股暗流,源自最初的筛选。无论李昊设下多么精密的筛子,总会有一些漏网的鱼,带着腐朽的习性,潜伏在看似纯净的军营里,等待着腐烂发臭的那一天。
第一个发现异常的,是屯田营的老伙夫,王胖子。
他是个细心人,每天都会核对粮库的出入账。这天清晨,当他像往常一样打开粮库大门时,一股浓重的霉味混着冷风扑面而来。他皱了皱眉,拎着油灯走进去,昏黄的灯光下,他看见粮垛的一角,赫然有一个被挖开的洞,里面的粟米少了足足一小半。
“他娘的!哪个挨千刀的敢偷老子的粮食!”王胖子气得满脸通红,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偷食物的贼。
消息很快传到了李昊的耳朵里。李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粮库,是仁义卫的命根子。尤其是在这大雪封山的时节,每一粒粮食都关系着全军的生死。他立刻下令封锁营区,彻查此事。
调查的过程很顺利。通过盘问进出粮库的所有人,以及比对地面上的脚印,线索最终指向了一个人——刘四。
刘四,就是当初在长亭招募时,那个戴铁环的盗匪。他自称杀过人,想入仁义卫“改过自新”。李昊念其有悔过之心,且身手尚可,便将他留在了工兵营,负责劈柴挑水。
当韩通带着几个亲兵冲进刘四的营房时,他正坐在床边,手里攥着一把没吃完的粟米饼,脸上还带着满足的油光。看到韩通,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种混不吝的狞笑。
刘四被押到了点将台。
李昊端坐于帅位,面沉似水。韩通将一袋粟米“啪”地一声放在他面前,那正是从刘四床下搜出的赃物。
“刘四,你可知罪?”李昊的声音很冷,像腊月的冰。
刘四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士兵,脸上毫无惧色,反而扯着嗓子喊冤:“公子,俺冤枉!俺只是饿了,找点吃的填填肚子!俺以前当盗匪,也没少干这事儿,可从来没人管俺!到了你这儿,就非要说俺是偷盗!”
“饿了?”李昊冷笑一声,“仁义卫的伙房,每天都有热饭热菜。你若饿了,可以去帮厨,可以去扛粮,为何要偷?”
“扛粮?累得半死才给两个窝窝头!不如俺自己动手,来得痛快!”刘四的逻辑简单而粗鄙。
台下,一些新兵开始窃窃私语。他们中的一些人,也曾有过类似的念头。偷点东西,似乎并不是什么天大的罪过。
李昊的目光扫过台下,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仁义卫,不养蛀虫!你以为这是你以前混的江湖?这是军队!是几百个兄弟用命在守的家!你偷的不是粮食,是他们的命!是屯田区百姓明年春天的活路!”
他猛地一拍桌案:“来人!按军规,盗粮者,斩首示众!举报者,赏粮十石!”
“公子,饶命啊!”刘四终于感到了恐惧,他开始磕头,“俺再也不敢了!俺这条命,还能给仁义卫干活!”
“晚了。”李昊站起身,从亲兵腰间拔出佩刀,递给韩通,“你犯了死罪,没有第二个机会。”
韩通一抖长刀,寒光闪过,刘四的人头应声落地。那颗头颅滚落在雪地里,眼睛还圆睁着,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临死前,他最后喊出的那句话,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营区:
“你们这群傻子!早晚有一天,你们也得死在这规矩上!”
刘四的死,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营地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新兵们看着地上那滩尚未干涸的血迹,听着韩通那句“傻子守得住家,聪明人只会逃”的怒吼,心中五味杂陈。
恐慌开始蔓延。
“俺……俺昨天也偷偷拿了伙房一根葱……”一个年轻的流民兵,夜里躲在被窝里,浑身发抖地对同伴说。
“俺家穷,俺就是想……想多拿点东西寄回家……”另一个矿工出身的士兵,眼神躲闪,不敢看别人的眼睛。
动摇的情绪,像瘟疫一样,悄悄侵蚀着刚刚铸就的军魂。
次日清晨,李昊在点名时,发现有两个新兵不见了。韩通回来报告:“公子,他们连夜逃了。留下话说,受不了这紧箍咒,宁愿回去当流民。”
“想走?”韩通怒不可遏,“把他们抓回来,按逃兵论处!”
“不用了。”李昊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坚定,“由他们去。仁义卫,不求强留,只求心诚。”
他站在高台上,看着台下那些眼神或迷茫、或恐惧、或坚定的面孔,忽然拔高了声音,问道:“你们告诉我,什么是傻子?”
众人默然。
“相信仁义,遵守规矩,愿意用命去守护这个家的,是傻子!”李昊的声音掷地有声,“因为他们要对抗的,是自己心里的贪念,是乱世里人人都有的侥幸!而那些以为能靠小聪明、靠偷奸耍滑活下去的,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吗?”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每一个人:“不!他们只是孬种!是懦夫!他们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不敢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他们以为逃跑就能一了百了,却不知道,他们逃掉的,是自己作为一个‘人’的尊严和未来!”
韩通适时地吼道:“怕就滚!仁义卫不要孬种!留下的,就给我把腰杆挺直了!跟着公子,做个堂堂正正的傻子!”
“做个堂堂正正的傻子!”
台下,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随即,更多的人跟着喊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充满了力量,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和恐惧。那些动摇的心,在这声呐喊中,重新变得坚定。
当天下午,李昊就命人制作了一份告示,张贴在营区最显眼的地方。
告示上只有寥寥数语,字字如刀:
**“凡偷盗、临阵脱逃者,斩;
凡护民、杀敌者,赏。”**
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温情的劝导。只有最冰冷的规则,和最明确的赏罚。
这张告示,成了仁义卫新的“军魂图腾”。
从此以后,屯田区再无监守自盗;从此以后,夜里再无人偷偷溜出营门。士兵们开始互相监督,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出于一种维护集体荣誉的责任感。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是仁义卫的兵,他们要守护的,不只是李昊,不只是军规,更是彼此身后的那个“家”。
王胖子站在粮库前,抚摸着那扇新换的、更加坚固的木门,看着告示,咧嘴笑了。他知道,这个冬天,他们的粮食,是安全的。
因为他们守住的,不只是粮食,还有自己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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