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奇的指尖还沾着何朗秋的血,那温度顺着镇邪刀的刀柄往上爬,竟比刀身的冷铁更刺骨。血月的光落在刀背上,映出一道模糊的残影 —— 不是容奇自己的,是何朗秋拄着刀站在巷口的模样,鬓角的白发被风掀起,眼神里藏着他从未读懂过的沉郁。那残影晃了晃,突然与记忆里某个画面重叠,容奇的喉头发紧,泪水毫无预兆地砸在刀身上,溅起细碎的光。
—— 那是十二年前,幽冥边界的乱葬岭,月光比现在更冷。
何朗秋那时还没这么多白发,玄色的劲装沾着血和泥,手里握着的镇邪刀还没现在这么沉。他跪在一具已经冰冷的尸体前,尸体穿着和他一样的劲装,胸口插着一根泛着黑煞的骨钉,正是他的师父,玄门里最擅长镇邪刀的老道长。
“秋儿,把刀拿着。” 老道长的声音已经很轻,却仍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颤抖着抬起手,将镇邪刀的刀柄塞进何朗秋手里,“这刀里藏着玄门的秘钥,能封噬魂界的裂隙…… 别让那些东西,过了边界。”
何朗秋的手在抖,他想喊 “师父”,却发不出声音。乱葬岭的风里满是邪祟的嘶吼,不远处,十几只噬魂兽正朝着他们的方向涌来,绿幽幽的眼睛像鬼火一样闪烁。老道长突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何朗秋往身后推:“走!去东边的寒云洞,等…… 等能守住秘钥的人来。”
那是何朗秋最后一次见师父。他握着镇邪刀,看着老道长的身体被噬魂兽吞没,听着骨头碎裂的声音,却只能按照师父的话往东边跑。风刮得他脸颊生疼,眼泪混着血往下淌,他却不敢回头 —— 师父说,走了就不能回头,回头了,秘钥就保不住了。
寒云洞在乱葬岭东边的悬崖上,洞口被藤蔓和岩石挡住,像被天地遗忘的角落。何朗秋找到洞口时,镇邪刀的刀柄已经被他攥得发烫,刀身的金芒弱得像随时会灭的烛火。他钻进洞里,用石头堵住洞口,才敢靠着洞壁滑坐在地上,抱着刀无声地哭。
洞里没有光,只有从石缝里漏进来的一点月光,刚好落在刀背上。何朗秋摸着刀身上的纹路,那是师父亲手刻的,每一道都藏着灵力流转的轨迹。他想起小时候,师父教他握刀,说 “镇邪刀不是用来杀人的,是用来守的”,那时候他还不懂,总想着把刀练得更厉害,能像师父一样斩尽所有邪祟。可现在他懂了,“守” 比 “斩” 难多了 —— 守着师父的遗愿,守着玄门的秘钥,守着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等到的 “未来”。
从那天起,寒云洞成了何朗秋的家。他在洞里铺了干草,把从师父身上取下的旧符纸和几本古籍放在最干燥的石台上。每天天不亮,他就对着石缝漏进来的月光练刀,从最基础的 “起手式” 到师父教他的 “九转镇邪诀”,一遍又一遍,直到手臂酸得抬不起来。洞里的水很凉,他就用石头把水烧热了喝;没有吃的,他就趁着天亮去洞外的山林里找野果,偶尔能捉到一只兔子,就烤着吃,却总想着要留一半给师父 —— 后来才反应过来,师父已经不在了。
寒云洞的冬天特别冷,石壁上会结一层薄冰,练刀时呼出的气都能凝成白雾。何朗秋的手冻得开裂,血沾在刀背上,却不敢停。他知道,洞里的平静是暂时的,只要秘钥还在刀里,邪祟就不会放过他。有一次,一只噬魂兽找到了洞口,用爪子扒着岩石嘶吼,何朗秋握着刀站在洞口,看着那只兽眼里的凶光,突然想起了乱葬岭的师父。他没有慌,按照师父教的,先稳住气息,再用灵力引动刀身的金芒,一刀就斩中了噬魂兽的要害。那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刀术已经比以前厉害了很多,可他宁愿自己还是那个需要师父护着的徒弟。
日子一天天过,寒云洞的石台上多了些东西:他用木炭画的师父的画像,挂在古籍旁边;他捡到的一块像小狐狸的石头,放在干草堆边;他每次下山买东西时,都会带一张符纸回来,贴在洞口,像师父以前做的那样。他很少下山,每次去也只买些必需品,从不跟人说话,别人问他是谁,他就摇摇头,提着东西赶紧回洞。镇上的人都觉得他奇怪,叫他 “洞疯子”,他却不在乎 —— 他怕跟人走得太近,会连累他们,也怕自己有了牵挂,就守不住秘钥了。
有一年冬天,洞外下了很大的雪,何朗秋出去找野果时,在雪地里发现了一只受伤的小狐狸,腿被猎人的夹子夹断了,奄奄一息。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把小狐狸抱回了洞。他用温水给小狐狸擦干净身上的雪,又用草药给它包扎伤口,每天喂它吃烤好的兔肉。小狐狸很乖,痊愈后总跟着他,他练刀时,小狐狸就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歪着头看他;他睡觉的时 - 候,小狐狸就蜷在他的脚边。
何朗秋觉得,那是他在寒云洞最温暖的日子。他甚至想过,就这样跟小狐狸过下去也挺好,等秘钥的事了了,就带着小狐狸去一个没有邪祟的地方。可没过多久,他在洞外发现了噬魂兽的脚印,比以前见过的都大。他知道,那些东西找到他了。
那天晚上,何朗秋把小狐狸抱到洞口,轻轻摸了摸它的头:“走吧,别回来了。” 小狐狸像是听懂了,用头蹭着他的手,不肯走。何朗秋咬了咬牙,转身进了洞,用石头堵住了洞口,任凭小狐狸在外面叫,也没再开门。他靠在洞壁上,听着小狐狸的叫声渐渐远去,眼泪又流了下来 —— 他知道,自己又一次放弃了牵挂,可他别无选择,师父的遗愿,他不能忘。
从那以后,何朗秋更沉默了。他把更多的时间花在研究古籍上,想找到能彻底封住噬魂界裂隙的方法。他发现,古籍里记载的 “幽冥祭”,其实是黑影用来打开裂隙的邪术,而镇邪刀里的秘钥,就是克制邪术的关键。他开始每天在洞里画符,把符纸叠好,放在刀鞘里,想着如果有一天遇到能继承秘钥的人,就把这些符纸也交给他们。
—— 画面渐渐淡去,容奇的手还握着镇邪刀,刀身的残影已经消失,却留下了一丝温暖的灵力,顺着他的经脉蔓延,像何朗秋在轻轻拍他的肩膀。
苏淼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容奇的后背,她的眼睛也红了,却还是温柔地说:“何前辈没有走,他的刀,他的符,他教给我们的东西,都还在。”
阿辞靠在苏淼身边,眼底的圣眸亮了亮,她看到一缕淡金的灵力从镇邪刀里飘出来,在他们头顶盘旋了一圈,然后朝着血月的方向飞去 —— 那是何朗秋的魂息,带着十二载的孤独与坚守,终于可以去见他的师父了。
江辰翻开何朗秋留给他们的古籍,最后一页上,有一行新写的字,是何朗秋的笔迹,力透纸背:“刀在,秘钥在;人在,守护在。”
林薇擦了擦眼泪,握紧了手里的符纸,那是何朗秋画的 “镇邪符”,符纸上的灵力还很足,像何朗秋还在他们身边一样。
血月的光渐渐暗了下去,巷口的尸潮不知何时已经退了,只剩下满地的黑灰。容奇慢慢站起身,握着镇邪刀,朝着何朗秋逝去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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