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多，江城第一人民医院VIp病房内，柔和的灯光洒下。
病床上的刘浩在经过几个小时的缓慢恢复后，混沌的意识终于如同退潮般散去，露出了清晰的理智。
他眨了眨眼睛，彻底看清了守在床边、面容憔悴、眼带血丝的母亲高淑慧。
一瞬间，所有的委屈、痛苦、恐惧和后怕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涌上心头。
这个平日里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纨绔子弟，此刻在母亲面前，脆弱得如同一个被欺负了的孩子。
“妈——！！哇……！”刘浩嘴巴一瘪，毫无征兆地放声大哭起来，哭声里充满了生理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崩溃，“我好疼啊妈……我感觉全身都疼……骨头好像都断了……”
高淑慧看着儿子哭得撕心裂肺，心都要碎了。
她连忙俯身，轻轻拍着儿子的后背，声音哽咽地安抚道：“浩浩不哭，不哭啊……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妈妈在这儿呢。疼是正常的，医生说了，你伤得不轻，但都是硬伤，没伤到根本。妈妈已经让他们用了最好的药，最好的设备，请了最好的专家会诊，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相信妈妈……”
刘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控诉：“妈……我好惨啊……我被人打得好惨……他们好多人……围着我打……我跑都跑不掉……”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回起迎新晚会那晚的画面。
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声，舞台上那个光芒四射、用歌声征服了全场的林哲……然后，就是后台那条昏暗的走廊，自己如同鬼上身一般，不受控制地冲到林哲面前，指着他的鼻子，用最恶毒、最肮脏的语言咆哮、辱骂……那些话，现在回想起来都让他自己感到心惊和不可思议！
他的嘴当时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将内心最阴暗、最龌龊的想法全都抖落了出来，彻底激怒了当时围绕在林哲身边、情绪激动的人群……
为什么？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样失控？刘浩想不明白，只觉得一股邪火憋在心里，无处发泄。
高淑慧的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掉，她紧紧握住儿子的手，仿佛要传递给他力量，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恨意：“儿子，你放心！这个仇，妈妈一定给你报！不管是谁，敢把我儿子打成这样，我绝对要他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听到母亲的话，刘浩的哭声稍微小了一些，但他眼中的怨恨却更加浓烈。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抓住母亲的手，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
“妈！都怪林哲！这一切都怪那个林哲！如果不是他，我根本不会被打！都是他！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将所有的过错，都理所当然地归咎到了林哲头上。
在他的认知里，如果不是林哲在迎新晚会上大出风头，如果不是林哲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嫉妒和挫败，他怎么会失控？
怎么会去挑衅？又怎么会引来那顿毒打？林哲，就是这一切悲剧的根源！
高淑慧眉头一皱，追问道：“林哲？是这个人先挑的事端？是他先动的手？”
“不是他先动手……”刘浩眼神闪烁了一下，但随即变得更加理直气壮，“但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他而起的！妈，你只要让林哲付出代价就行！只要他倒霉，我这口气就顺了！”
他的内心充满了扭曲的黑暗逻辑。
他完全忽略了自己从一开始就因为图书馆事件对林哲怀恨在心，处心积虑想要报复；忽略了是自己利用关系想要在迎新晚会上让林哲出丑；更忽略了自己在后台那莫名其妙的、如同疯狗般的主动挑衅。
他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纯粹的受害者，而林哲，则成了他所有不幸的“始作俑者”。
不过，从某种因果链上来说，他想的也没错。
如果没有林哲这个“变量”的出现，他刘浩确实大概率还在学校里作威作福，不会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但他永远不会反思，一切的源头，正是他自己那狭隘的胸襟和卑劣的报复心。
高淑慧看着儿子那充满仇恨和执念的眼神，心疼之余，更是将“林哲”这个名字牢牢刻在了心里。
她不需要知道具体细节，她只知道，这个叫林哲的学生，是让她儿子痛苦不堪的罪魁祸首。
“好，儿子，妈知道了。”高淑慧用力点头，眼神冰冷，“你放心，妈明天就派人去仔细调查这个林哲的底细。不管他有什么背景，妈都绝对不会放过他！一定让他为你受的苦，付出应有的代价！”
得到了母亲的保证，刘浩紧绷的神经似乎松弛了一些。
这时，一阵强烈的饥饿感袭来。他昏迷期间全靠营养液维持，此刻清醒过来，胃里空空如也，咕咕直叫。
“妈，我饿……”他虚弱地说道。
高淑慧连忙起身：“儿子你别急，妈这就去叫医生过来，问问你现在能吃什么，妈马上让人给你准备最好、最有营养的！”她说着，按下了呼叫铃，脸上重新焕发出一种为儿子战斗的母性光辉。
……
与此同时，江城大学的篮球场上，却是另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一场临时的三对三斗牛刚刚结束。林哲站在三分线外，迎着防守人略带疲惫的封盖，从容起跳，手腕柔和地将球拨出。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唰”地一声，空心入网！
“赢了！！”田志平兴奋地大吼一声，冲过来一把抱住林哲。
“卧槽！林哲！最后这记绝杀三分太帅了！要不是你，咱们今天可就输了啊！”张春雷也跑了过来，用力拍着林哲的后背，脸上满是佩服。
田志平喘着粗气，抹了把汗：“就是！你小子今天状态神勇啊！弹跳、速度、投篮，感觉比前几天又强了一大截！”
张春雷更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林哲，说真的，你这身体素质和技术，有没有考虑过去打职业啊？刚才那个滞空，我看着都悬乎！”
林哲笑了笑，接过旁边同学递来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摇摇头：“没什么兴趣。篮球对我来说就是个爱好，锻炼身体，玩玩而已。真要去打职业，那训练量得多大？太累了，我可受不了。”
他心知肚明，自己现在打球厉害，完全是仗着基因药剂对身体的全方位强化。
真要和那些从小接受系统训练、有着极高篮球天赋和刻苦精神的职业球员相比，他的技术、意识和比赛经验还差得远。
而且，他骨子里就是个怕麻烦、图安逸的人，让他去进行那种日复一日、近乎残酷的职业训练？想想就觉得是种折磨。
现在这样，偶尔和兄弟们打打球，出出汗，挺好的。
“走走走！今天赢得痛快，我请客，喝酒去！”田志平意气风发地一挥手。
晚上八点多，415寝室四人从学校后门几条街外的一家平价自助餐厅里走了出来。
田志平、孙新、张春雷三人个个吃得肚皮滚圆，再加上喝了不少啤酒，此刻都是醉眼朦胧，脚步虚浮，走路像是踩在棉花上，需要互相搀扶才能保持直线。
“呃……嗝……”孙新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快走几步，冲到路边绿化带，手臂撑着一棵柳树粗糙的树干，猛地弯下腰——
“呕——！！”
晚上胡吃海塞的那些烤肉、啤酒、冰淇淋……混合成一股难以形容的、花花绿绿的秽物，被他一股脑地吐了出来，一股酸臭刺鼻的酒气瞬间在夜晚的空气里弥漫开来。
孙新这一吐，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
旁边的田志平脸色一变，也忍不住冲到另一棵树旁，扶着树干加入了“喷射战士”的行列。
张春雷见状，胃里也是一阵痉挛，有样学样地找地方解决去了。
只有林哲，依旧气定神闲地站在路边。
他和三人喝得一样多，甚至可能还多一点，但经过基因药剂改造的身体，新陈代谢速度和酒精分解能力远超常人。
这点酒精对他来说，就跟喝了几杯饮料差不多，除了肚子有点胀，头脑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他看着三位室友那狼狈不堪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等他们都吐得差不多了，才上前一个个把他们搀扶起来。
“行了行了，吐完舒服点了吧？赶紧回宿舍，喝点热水睡觉。”林哲像个大家长一样，催促着这三个醉醺醺的家伙。
四人互相搀扶着（主要是林哲扶着另外三个），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昏暗的街道往学校方向走。
这条街位于郊区结合部，基础设施不完善，路灯稀疏，光线昏暗，晚上行人稀少，显得有几分荒凉和寂静。
晚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也吹散了一些酒气。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面、耳朵最尖的林哲，脚步猛地一顿！
他好像听到，从不远处一个黑漆漆的、堆放着杂物的胡同里，传来了一声极其短促、压抑的女生惊呼！
那声音充满了惊恐和慌乱，但仅仅响了一下，就戛然而止，仿佛被人强行捂住了嘴巴！
周围只剩下田志平三人含糊不清的醉话和远处隐约的车流声。
林哲的眉头瞬间皱紧，眼神锐利地看向了那个如同巨兽嘴巴般黑暗的胡同口。
（第二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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