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中天那空白的三年，像根鱼刺，卡在许心喉咙里。
他正准备深挖线索，第二天却来了不速之客。
瓷心斋刚开门，王天河正啃着包子刷手机。
风铃急响。
门口来了三个人。
统一的深色西装，白手套。为首的是个金丝眼镜，看着斯文，眼神却锐利。后面两人抬着一个硕大的锦盒，小心翼翼。
“许心师傅？”金丝眼镜开口，声音平稳。
许心放下抹布：“我是。”
“受人所托，送件器物请您修复。”金丝眼镜示意。
两人将锦盒轻放在店中央空地上。盒子是上好的樟木。
“什么东西？”王天河凑过来，满嘴油光。
金丝眼镜没理他，看向许心：“许师傅，不先验验货？”
许心走上前。
盒子打开，里面是厚实的防震泡沫。泡沫中央，躺着一件瓷器。
一件元青花缠枝牡丹纹兽耳大罐。
器型雄浑，青花浓艳，铁锈斑深入胎骨。画工流畅，牡丹怒放，元青花的气魄扑面而来。
但罐身一侧，一道刺目的纵向冲线，从口沿裂到腹部。
王天河倒吸凉气：“我靠！元青花！大开门！这冲线…可惜了！”
许心没上手，围着盒子仔细看。胎釉、青花、画工、包浆…都对。气味也正。
“东西对，元。”许心点头。
“委托人要求无痕修复，恢复神韵。”金丝眼镜递过一张纸条，“费用好说。”
许心没接纸条，看着对方：“谁送的？”
“委托人要求保密。”
“东西太贵重。来历不明，我不敢接。”许心摇头，“万一有问题，我说不清。”
金丝眼镜似乎料到他会这么问，从内袋掏出一份文件：“这是合法收藏证明复印件，以及委托授权书。您可以查验。”
许心接过仔细看。文件格式正规，印章清晰，收藏者名字是个陌生的公司名。
“还是不行。”许心把文件递回，“光有文件不够。这东西价值太高，我必须知道来源。或者，你们留个人，全程看着修。这是规矩。”
金丝眼镜皱了皱眉，显然没料到许心这么谨慎。
他走到一旁，低声打了个电话。
几分钟后，他回来，脸色不变：“可以。我留下。修复过程，我在场。”
许心心里冷笑。果然。
“行。”他点头，指向工作区角落一把椅子，“那你坐那边。别靠近工作台。”
金丝眼镜没反对，真的走过去坐下，腰板挺直，像尊门神。
王天河凑到许心耳边，压低声音：“心哥，这对吗？怎么感觉明显是来者不善啊！万一他动什么手脚…”
许心瞥了那金丝眼镜一眼：“怕什么？正好让他看看，瓷心斋的招牌，是怎么立的。”
他不再废话，开始正式检查大罐。
冲线很长，但裂纹还算规整。
胎骨坚硬，修复难度大，但并非不可为。
他正准备调配材料，店门又被敲响了。
王天河跑去开门，愣住了。
门外又来了两拨人！
同样西装白手套，抬着个稍小的锦盒。
另一拨…居然是昨天那个李局！他今天穿着便服，满脸堆笑，身后跟着两人，也抬着个箱子。
“许先生！忙着呢？”李局热情洋溢，不等邀请就挤了进来，一看店里的阵仗，也愣了一下。
金丝眼镜看到李局，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李局却像是没看见他，指挥手下把箱子放下，对许心笑道：“许先生，昨天那个授匾仪式啊，我觉得还不够！不足以体现我们对模范商户的重视！所以，我特意找了件我们单位收藏的瓷器，给你送过来，也算是我们支持优秀商户的实际行动！”
他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件清代粉彩九桃天球瓶仿品。画工精细，色彩艳丽。
许心：“……”
王天河嘴角抽搐，用口型对许心说：“黄 鼠 狼 给 鸡 拜 年…”
另一边，那第二拨西装男也开口了，语气和金丝眼镜如出一辙：“许师傅，我们受委托，送一件瓷器请您修复。”他们打开盒子，是一件宋代龙泉窑粉青釉鬲式炉，釉色温润如玉，但三足之一有断粘痕迹。
转眼间，瓷心斋店里就多了两件瓷器，一件工艺品，一件古玩
元青花大罐，龙泉鬲式炉。
两件重器，三个来源，同时送到。
王天河感觉头皮发麻，小声道：“心哥…这他妈是组团来了？商量好的？”
许心看着这三拨人。
神秘的金丝眼镜。
谄媚的李局。
另一伙同样神秘的送货人。
他忽然笑了。
有意思。
真有意思。
他深吸一口气，对在场所有人说：
“行。活儿，我都接了。”
“但我有我的规矩。”
“第一，修复期间，闲人免进工作区。”
“第二，材料我定，方法我选，不准指手画脚。”
“第三，”他目光扫过金丝眼镜和李局，“东西在我这儿，出了任何问题，我负责。但谁要是想在我这儿搞小动作…”
他没说完，但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十足。
金丝眼镜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许心不再理会他们，转身走向工作台，拿起工具。
灯光下，那件元青花大罐上的冲线，如同一个沉默的挑战。
他不知道这些瓷器背后到底藏着什么阴谋。
但他知道，最好的应对，就是把它们修得完美无瑕。
只有展现出绝对的实力，才能让暗处的对手感到忌惮。
也才能，引出更多的狐狸尾巴。
他调好第一批鱼鳔胶，对王天河说：
“天河，清场，准备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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