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沉未沉,天边燃烧着大片大片的橘红色晚霞,将层林尽染的栖霞山镀上了一层温暖而悲壮的瑰丽色彩。蜿蜒的下山石阶上,叶尘背着傅雨霏,一步一步,走得极稳。
傅雨霏整个人都伏在他的后背上,最初的羞赧和僵硬,早已在漫长而安稳的下山路途中,被一种更深沉的情绪所取代。她的脸颊侧贴着他肩胛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布料之下,他身体传来的、平稳而令人心安的温度。他行走时背部肌肉规律地起伏,带着一种充满生命力的、原始的力量感。甚至,她能隐约听到他胸腔里那沉稳有力的心跳,一声,又一声,透过紧密相贴的躯体,清晰地传递过来,像是最可靠的节拍,敲打在她同样失序的心弦上。
山风掠过林间,带着松涛的呜咽和秋日草木枯萎前最后的浓烈香气。可这一切,似乎都隔着一层朦胧的纱。傅雨霏的世界里,此刻仿佛只剩下他身上那股清冽的、仿佛揉碎了无数草木根茎与晨间露水的气息。这气息并不馥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丝丝缕缕地钻入她的鼻息,缠绕着她的意识,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与……沉溺。
下山的路漫长而崎岖,有些路段甚至需要手脚并用。但叶尘的步伐始终稳健,呼吸匀长,没有丝毫疲态显露。他仿佛天生就属于这山野,背负着她,如同背负着一件珍贵的行李,小心而坚定。
偶尔,遇到陡峭的转弯或是湿滑的青苔石面,他会微微侧头,声音低沉而简短地提醒一句:“抓紧。”
亦或者,感觉到她在背上因为长久保持一个姿势而微微调整时,他会不动声色地停下片刻,用手臂的力量轻轻托着她,帮她找到一个更舒适、更稳妥的位置,然后才继续前行。
这份体贴,无声无息,却细致入微。它不同于傅雨霏在商场上见识过的任何殷勤与讨好。那些追求者们的“好”,往往带着明确的目的性,包裹着华丽的辞藻和昂贵的礼物,像精心设计的陷阱。而叶尘的这份“好”,却如同山间的泉水,自然流淌,不掺杂任何欲求,只是源于他骨子里的责任、仁心,或许……还有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关切。
他不需要说什么,他的后背,他稳健的步伐,他清冽的气息,他无声的调整,本身就是最有力的语言。
傅雨霏将脸更深地埋进他的肩头,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完全沉浸在这种被全方位保护、被稳妥安放的感觉里。这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可以全然放松、放心依赖的感觉。在她过往的人生里,“依赖”这个词几乎与“危险”和“弱点”划等号。她习惯了独自面对风雨,习惯了用坚硬的盔甲和精准的计算来武装自己,习惯了站在高处,成为别人的依靠。
可现在,伏在这个男人的后背上,她却发现,卸下所有防备,将自身安危全然交托给另一个人的感觉,竟如此……令人贪恋。
就在这贪恋滋生的瞬间,她清晰地听到,自己内心深处,那层由“傅总”身份、庞大财富、商场算计和过往所有谨慎怀疑浇筑而成的高墙,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
“咔嚓。”
像是冰面承受不住春日暖阳的持续照耀,终于裂开了一道蜿蜒的缝隙。
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她的灵魂深处。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仿佛某种赖以生存的根基正在动摇,却又伴随着一种奇异的、破茧般的轻松。
心防,裂了。
那道缝隙或许还不大,但裂痕已然出现。她知道,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她不再仅仅是那个审视他、评估他的傅雨霏,她成了一个会为他心跳加速、会贪恋他后背温度、会在他无声的守护中感到无比安心的……普通女人。
夕阳的最后一道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青石板路上,紧密相连,仿佛本就一体。山风依旧,却再也吹不散,那由坚实后背与悄然倾覆的真心,共同构筑的、密不透风的小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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