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尚未褪尽江陵城头的寒意,急促的警钟已如惊雷般撕裂黎明。那铜钟的轰鸣裹着湿气,在连绵的群山间反复回荡,惊得江面上的水鸟扑棱棱掠过水面,溅起细碎的水花。城楼下的街巷里,脚步声、甲胄碰撞声与吆喝声交织,原本沉寂的江陵城瞬间被战火的气息唤醒。
叶飞羽快步穿过枢密院的青石廊道,玄色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边角扫过廊柱上悬挂的地图,留下一道残影。值守的卫兵们见状,纷纷挺直脊背,目光敬畏地追随着那道挺拔的身影。谁能想到,三个月前这个还只是郡主幕僚的年轻人,如今已凭赫赫战功成为三军公认的“叶帅”——那枚腰间悬挂的虎符,便是他执掌兵权的最好见证。
“情况。”他踏入议事堂,声音沉稳如铁,不带半分波澜,却让满堂的喧嚣瞬间平息。
将领们齐齐肃立,盔甲摩擦声整齐划一。参军快步上前,双手展开一卷泛黄的军报,语气急促:“禀叶帅!丑时三刻最新战报,圣元大将脱脱亲率八万主力已完成对淮安城的合围,四面皆是敌军营帐,水泄不通。敌军动用了三十具巨型攻城锤,日夜猛攻北门,如今箭楼已塌了一半,林将军正率亲卫队死守缺口,伤亡惨重!”
叶飞羽的目光掠过沙盘上密密麻麻的敌我标识,指尖落在淮安城的木质模型上——那座他上月才亲自督工加固的城池,此刻已被代表敌军的红色小旗层层包裹,仿佛困在重围中的困兽。沙盘上的木屑被他指尖带起,缓缓飘落,如同淮安城头正在坠落的砖石。
“传令。”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整个议事堂为之一静,“第一,命林湘玉固守待援,将所有储备火药集中调配,专轰敌军攻城器械,切勿浪费一发;第二,江北各寨即刻出动所有轻骑,分三班轮替,昼夜不停袭扰敌军粮道,重点打击后勤车队,断其补给。”
他转身看向传令官,目光如炬,字句铿锵:“告诉林将军,江陵的援军已在路上,粮草与军械同步押送。再守七天,我必亲至淮安城下。”
“得令!”传令官抱拳领命,转身大步离去,甲胄声在廊道里渐行渐远。
待众将领纷纷领命而去,议事堂内只剩叶飞羽一人。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照在他身上,映出他眼底的凝重。他指尖在淮安城模型上轻轻摩挲,仿佛能触到城头滚烫的砖石与将士们温热的鲜血。忽然,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温润的玉佩,玉佩上刻着“平安”二字,是临行前杨妙真所赠;又摸了摸袖中的白玉印章,那是林湘玉托付给他的信物。乱世之中,这些私人的念想,反倒成了压在肩头最沉重的负担。
“叶帅。”杨妙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轻柔却带着力量。她今日未着繁复宫装,一袭玄色劲装勾勒出利落的身形,腰间佩剑寒光闪烁,显然也是一夜未眠。“南境第一批援军已经出发,新式火炮三十门,由方昊铭亲自押送,预计三日后可抵达淮安外围。另外,按您的吩咐,格物院所有工匠分作三班,日夜赶制震天雷,目前已造出两千余枚,后续还在加急。”
叶飞羽转身,见她眼底布满血丝,却依旧神采奕奕,心中不由一暖。“郡主辛苦了。江陵防务……”
“我已下令全城戒严,四门增派双倍守军,城楼上加设了望哨,每半个时辰回报一次。”杨妙真走近沙盘,手指划过淮安城周边的山川河流,语气凝重,“圣元此番来势汹汹,八万大军倾巢而出,脱脱更是号称‘常胜将军’。叶帅以为,他们真正的目标只是淮安吗?”
“淮安若破,下一个便是江陵。”叶飞羽沉声道,手指点在沙盘上的几个要冲之地,“淮安是江北屏障,一旦失守,江陵便暴露在敌军兵锋之下。但脱脱用兵向来狡诈,善用声东击西之策,我怀疑他另有图谋。”
话音刚落,一只信鸽扑棱棱落在窗台,红爪上系着一卷密信。叶飞羽快步上前解下,展开信纸的瞬间,脸色骤变。“果然。”他低喝一声,将密信递与杨妙真,“圣元分兵两万,沿泗水南下,目标是我们的粮仓平阳。”
满堂哗然,留守的几名偏将纷纷惊呼:“平阳若失,前线大军粮草断绝,不战自溃啊!”
叶飞羽却忽然笑了,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好个声东击西,脱脱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他转向闻讯赶回的传令官,语速快而不乱,“传令:水师全部战船即刻出港,沿长江逆流而上,在狼山峡设伏,务必拦住圣元的运粮船队;另调五千精兵,多树旗帜,佯装驰援平阳,迷惑敌军,拖延时间。”
“那淮安……”杨妙真担忧道,眉尖紧蹙。
“淮安城高池深,湘玉足智多谋,手中还有两万守军,至少能守半月。”叶飞羽目光锐利如鹰,“我们要打的就是时间差。等脱脱发现中计时,淮安城下的敌军久攻不下,士气已堕,到时候再前后夹击,必能一举破敌。”
军令一道道传出,整个江陵如同一架精密的机器,迅速运转起来。战船扬帆起航,马蹄声踏碎街巷的宁静,工匠们的打铁声与士兵们的呐喊声交织在一起,谱写着乱世中的战歌。叶飞羽登上城楼,望着江面上渐行渐远的战船,忽然对身旁的杨妙真道:“若此战有失……”
“不会有失。”杨妙真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目光坚定,“我相信叶帅,就如相信这长江之水终将东流,从不改道。”她顿了顿,声音放柔,带着一丝关切,“倒是你,已经三天没合眼了,哪怕片刻,也该歇息一下。”
叶飞羽望着江面上的点点帆影,没有回答。他知道,此刻的淮安城,正经历着炼狱般的煎熬,他没有资格歇息。
与此同时,淮安城头已是一片焦土。
林湘玉银甲染血,原本明亮的铠甲如今布满刀痕与污渍,暗红的血迹顺着甲胄边缘滴落,在脚下汇成小小的血洼。她长剑拄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望着城外如潮水般涌来的敌军,眼中却没有半分惧色。
“还有多少火药?”她声音沙哑,却依旧带着主帅的威严。
副将单膝跪地,语气沉重:“回将军,只剩最后十桶了。箭矢也快用尽,北门缺口太大,弟兄们只能用尸体垒成第二道防线,勉强阻挡敌军……”
“把所有弩机集中到北门,专射敌军将领,杀一儆百!”林湘玉抹去脸上的血污,露出苍白却坚毅的脸庞,“告诉将士们,再守三天,叶帅的援军必到!只要撑过这三天,我们就能等来转机!”她转身看向城下,那里堆积着双方将士的尸体,层层叠叠,触目惊心,“把阵亡弟兄身上的箭矢都收回来,打磨干净后淬毒,能多杀一个敌人,就多一分希望。”
副将含泪领命,转身快步离去。林湘玉独自站在城头,望着南方的方向,那里是江陵的所在,是叶飞羽的方向。她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夜色降临时,一只信鸽悄然落在她肩头。林湘玉解下密信,展开一看,纸上只有短短八字:“固守待援,信我如初。”
那熟悉的字迹,如同暖流注入心田,林湘玉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她转身对身旁的亲卫道:“传令,今夜子时,挑选五百死士,随我出城夜袭。”
“将军!万万不可!”亲卫大惊失色,“夜袭太过危险,您是一军主帅,岂能亲身犯险?”
“正因为危险,才要出其不意。”林湘玉目光坚毅,语气决绝,“叶帅让我们固守,我们就不能只被动防守,要让敌军不得安宁。再说……”她望向南方,眼中闪烁着信任的光芒,“他既然说了信他,我就信他一定能及时赶到。今夜的夜袭,就是为他争取时间。”
子夜时分,淮安城门悄然开启,五百死士身着黑衣,脸蒙黑布,如鬼魅般杀入敌营。林湘玉一马当先,长枪所向,无人能挡,直奔敌军中军大帐。敌军毫无防备,营中顿时一片混乱,火光冲天。这一战,烧毁敌军粮草无数,更斩杀圣元大将一名,极大挫败了敌军士气。当黎明来临,林湘玉带着仅剩的三百余人退回城中时,城头守军看到主帅平安归来,顿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士气为之一振。
消息传回江陵时,叶飞羽正在部署狼山峡的伏击。他听着传令官的汇报,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容,指尖在地图上轻轻一点:“果然是她林湘玉的风格,胆魄过人。”
“叶帅,水师来报,已发现圣元船队踪迹,正向狼山峡驶来。”参谋官快步上前禀报。
“按计划行事。”叶飞羽眼神一凛,“传令水师,隐蔽待命,放他们进峡口再打,务必一网打尽,断其粮道!”
狼山峡两岸峭壁林立,江水湍急,是天然的伏击之地。叶飞羽亲自坐镇旗舰,手持望远镜,紧盯着峡口的方向。当圣元船队全部驶入峡口,他一声令下:“开炮!”
刹那间,两岸火炮齐鸣,炮弹如雨点般砸向敌船。新式火炮的射程远超敌军预期,敌军船只尚未反应过来,便已纷纷中弹,船体破裂,木屑飞溅,江水瞬间被染红。船上的士兵惊慌失措,纷纷跳江逃生,却被湍急的江水卷走。此战,击沉敌舰二十三艘,俘获五艘,彻底粉碎了圣元奇袭平阳的计划,断了脱脱大军的后路。
捷报传回江陵时,杨妙真正在城外督运粮草。她看着战报上的字迹,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对左右侍从笑道:“我早说过,叶帅用兵如神,从无失手。”
然而就在此时,又一封急报快马传来,信使几乎是滚下马鞍,声音带着哭腔:“郡主!叶帅!淮安城粮道被敌军主力切断,城中存粮只够三日了!”
叶飞羽闻讯,立即召来众将议事。“我要亲自率军,解淮安之围。”他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叶帅三思!”众将纷纷劝阻,“江陵是后方重镇,需要叶帅坐镇!再说此行凶险,敌军主力仍在淮安外围,您若亲往,恐有不测!”
“正因为江陵重要,才必须保住淮安。”叶飞羽目光坚定,扫视着众将,“淮安若失,江陵独木难支,唇亡齿寒的道理,诸位应该明白。我意已决,明日一早出发,江陵防务,就拜托郡主了。”
杨妙真望着他,眼中满是担忧,却也知道他所言非虚。“叶帅放心,江陵有我,定能固若金汤。你务必保重,我等你凯旋。”
是夜,叶飞羽在灯下分别给杨妙真和林湘玉各写了一信。给杨妙真的,是江陵防务的详细部署,从兵力调配到粮草供应,一一列明;给林湘玉的,却只有短短三字:“等我到。”
三日后,叶飞羽亲率八千精兵,日夜兼程,终于抵达淮安城外。望着城外连营数十里的敌军,旗帜如林,杀气腾腾,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下达命令:“全军原地休整三个时辰,养精蓄锐。今夜子时,随我踏营,与林将军内外夹击,破敌解围!”
这一夜,月黑风高,正是突袭的好时机。子时一到,叶飞羽身先士卒,手持长枪,带领八千将士如一把尖刀,直插敌营心脏。敌军猝不及防,营中大乱,哭喊声、厮杀声震天动地。与此同时,淮安城门大开,林湘玉率部杀出,两面夹击之下,圣元大军节节败退。
战至天明,圣元大军溃退三十里,尸横遍野,淮安之围终于暂解。
朝阳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在满是硝烟的战场上。叶飞羽和林湘玉在战场中央相遇,两人皆是血染战袍,狼狈不堪,却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我就知道你会来。”林湘玉轻声道,走上前,随手扯下自己的衣袖,为他包扎手臂上的新伤口,动作轻柔。
“我答应过的事,从不食言。”叶飞羽望着她疲惫却明亮的眼睛,语气温柔,带着一丝心疼,“辛苦你了。”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安宁之中,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的传令兵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神色慌张,声音嘶哑:“叶帅!江陵急报!圣元大军主力转攻南境,望南城被围,情况危急!”
叶飞羽脸色骤变,心中一紧。望南城是江陵的南大门,一旦失守,江陵危在旦夕。他立即翻身上马,对林湘玉道:“湘玉,淮安刚解,敌军虽退但未灭,这里交给你,务必守住城池,安抚百姓。”
“去吧。”林湘玉点头,将一枚染血的护身符塞进他手中,那是她一直佩戴在身上的信物,“南境更需要你,杨妙真也需要你。保重。”
叶飞羽握紧护身符,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疾驰而去。马蹄声急促,扬起漫天尘土。他回头望去,只见林湘玉独立城头,身影在朝阳下拉得很长,依旧是那副坚毅的模样。而前方,是另一个等待他救援的城池,另一个需要他守护的人。
乱世烽火连天,江山风雨飘摇。他的征途,还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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