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用油布紧紧包裹的卷轴,被呈上长桌。
刚刚因为“五年计划”而燃起的冲天豪情,仿佛被这卷来自南方的阴冷信物,瞬间浇灭。
整个执政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了那份卷轴之上。
空气,凝固了。
陈默的声音嘶哑而急促。
“执政官,南方联盟的《讨逆檄文》……传遍天下了!”
李峥平静地走上前,亲手解开了那层油布。
里面,是一卷用上好楚地丝帛写就的檄文。
字迹飞扬,文采斐然,却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浸入骨髓的怨毒。
他展开丝帛,没有让任何人代读,而是亲自,一字一句地,将那来自敌人的战书,公之于众。
他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伪共国贼李峥,窃弄神器,毁弃人伦,上逆天道,下欺万民。其罪有十,罄竹难书!”
开篇第一句,就将整个新生政权,钉在了“伪”与“贼”的耻辱柱上。
在场的几位新归降的,出身士族的官员,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李峥的声音还在继续。
“一曰,废汉自立,此为不臣!二曰,焚毁宗庙,此为不孝!三曰,均分田产,此为窃盗!四曰,倡男女平等,此为败德……”
他每念一条,那些旧官僚的身体就抖一下。
当念到第十条时,他们的额头已经满是冷汗,手脚冰凉。
“十曰,妄言天下为公,蛊惑愚夫,使民不知君父,国不成国,家不成家,此乃毁我华夏千年道统,欲使神州陆沉,沦为禽兽之邦!其心可诛,其罪当灭!”
檄文的末尾,是南方联盟盟主,汉室宗亲刘表的亲笔署名,以及曹操、孙策等一众诸侯将领的联名画押。
洋洋洒洒,千余字。
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它将李峥和共和政府的一切行为,都扭曲成了十恶不赦的罪孽,斥其为颠覆人伦纲常的“赤色妖魔”。
这篇由陈琳执笔的檄文,其煽动性之强,文笔之恶毒,远胜当年他为袁绍所写的那篇!
李峥念完了。
他将丝帛,缓缓放回桌上。
整个执政厅内,死一般地寂静。
下一刻,这死寂被一声雷霆般的暴喝,彻底撕碎!
“放他娘的狗屁!”
周铁山那只独臂猛地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一群窃国之贼,土鸡瓦狗,也敢妄谈什么道统!什么人伦!”
他那只独眼里喷着火,布满血丝,死死地瞪着那份檄文,仿佛要将它生吞活剥。
“执政官!下令吧!俺这就带兵南下,把写这玩意儿的狗东西,连同那什么狗屁联盟,一个个都给平了!”
“对!平了他们!”
“严惩传播者!凡我境内,有敢私藏、传播此文者,一律以通敌论处!”
几名军方将领义愤填膺,杀气腾腾。
然而,那些文官,尤其是新近投效的士人,却是另一番光景。
一名原属袁绍麾下的老儒生,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他面如金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执……执政官,万万不可啊!”
他带着哭腔说道:“此文一出,我等在道义上,已……已陷于绝境!天下士人,必将视我等为仇寇!民心……民心尽失啊!”
另一名官员也附和道:“是啊执政官,此文杀人不见血!它将我等所有的新政,都说成了洪水猛兽。百姓愚昧,不辨真伪,若是听信了这番谗言,我等……我等就成了人人喊打的国贼了!”
恐慌,如同瘟疫,迅速在文官团体中蔓延。
在他们看来,枪杆子上的胜负尚在其次,这“大义名分”上的失败,才是致命的!
一个政权,一旦失去了道义的制高点,离分崩离析也就不远了。
一时间,执政厅内,乱成了一锅粥。
武将们喊打喊杀,文官们忧心忡忡。
愤怒的咆哮,与惊恐的哀叹,交织在一起。
唯有李峥,自始至终,都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听着。
看着周铁山的暴怒,看着那些士人的恐惧,看着陈宫的冷笑,看着沮授的沉思。
他像一个最高明的猎手,在混乱的丛林中,冷静地观察着每一个猎物的反应。
这篇檄文,就像一块投入湖中的巨石,不仅激起了滔天巨浪,更将湖底那些潜藏的鱼虾,全都给逼了出来。
谁是坚定的磐石,谁是摇摆的芦苇,在这一刻,一目了然。
眼看厅内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
所有人的情绪,都紧绷到了极致。
就在这时。
李峥突然轻笑出声。
笑声不大,甚至有些轻描淡写。
但在这嘈杂混乱的执政厅内,却像一道无形的命令,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声音。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他们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甚至是见鬼般的眼神,看向那个正在发笑的年轻人。
执政官……疯了?
面对如此恶毒的攻击,面对这足以颠覆国本的舆论风暴,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周铁山急了。
“执政官!这都火烧眉毛了,您……”
李峥抬起手,制止了他。
他脸上的笑意,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浓了几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一丝不屑,和一种洞穿一切的强大自信。
“骂得好。”
他拿起那份丝帛,在指尖轻轻弹了弹,仿佛那不是一份杀气腾腾的战书,而是一篇有趣的话本。
“骂得越狠,说明他们越怕。”
李峥的目光,扫过全场,那平静的眼神,有一种安定人心的魔力。
“他们怕什么?”
他自问自答,声音清晰而有力。
“他们怕我们分田地,怕我们开民智,怕天下百姓都站起来,不再当他们的牛马!”
“他们怕这个属于人民的新世界!”
“所以,他们只能用这种最恶毒,也最无力的手段,泼脏水,扣帽子,试图把我们拉回到他们那套陈腐的话语里去,跟他们辩论什么叫‘天命’,什么叫‘纲常’。”
李峥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们,为什么要跟他们辩?”
他将那份檄文,随手递给了身旁的陈默。
然后,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的语气,下达了一道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命令!
“传我命令!”
“《民声报》明日头版,将此檄文,一字不改,全文刊登!”
轰——!!!
这句话,如同一记惊雷,在每个人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全文刊登?
把敌人骂自己的文章,登在自己的报纸上,让全天下的人都看到?
这是何等疯狂的举动!
“执政官,不可!”
那名老儒生几乎要跪下了。
“这……这无异于自毁长城啊!”
李峥没有理会他。
他只是看着众人那一张张写满了震惊与不解的脸,继续说道:
“不仅要全文刊登,还要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如同刀锋般的锐利。
“然后在檄文的旁边,附上我们的评论文章!”
“题目,就叫——”
李峥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震得整个大厅嗡嗡作响!
“《告天下同胞书》!”
“他们不是说我们窃国吗?我们就告诉天下人,什么叫‘主权在民’!”
“他们不是说我们毁弃人伦吗?我们就告诉天下人,什么叫‘人格平等’!”
“他们不是要跟我们辩经吗?好!那我们就把这个辩论的权力,交给天下万民!”
“让所有识字的,不识字的百姓,都来听一听,看一看,到底谁是真心为民,谁又是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国贼!”
一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那无与伦比的自信与气魄,像一道横扫阴霾的烈阳,瞬间照亮了所有人心中的迷茫与恐惧!
执政厅内,雅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李峥这石破天惊的应对之策,给彻底震撼了。
不封堵,不禁止,不辩解。
而是直接公开,正面迎战!
将敌人的舆论攻势,变成一场席卷全国的,关于新旧思想的,全民大辩论!
这是何等高明的政治手腕!
这是何等强大的道路自信!
在这一刻,众人心中所有的惶恐、愤怒、不安,都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巨大的敬佩与狂热!
他们看着那个站在大厅中央,身形挺拔的年轻人,仿佛在看一尊神只。
一尊真正属于这个新时代的,战无不胜的神只!
“我等……遵命!”
陈宫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对着李峥,深深一揖,那张素来冷静的脸上,此刻也写满了激动。
“我等遵命!”
所有人,齐齐躬身,声浪如潮!
李峥点了点头,示意众人起身。
他的目光,从一张张激动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墙上那巨大的军事地图之上。
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无比锐利。
“笔杆子的仗要打。”
他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静。
“枪杆子的仗,也要准备。”
“不过,南方数十万大军,看似来势汹汹,我们这第一仗,究竟该怎么打,或者说……”
李峥的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弧度。
“怎么‘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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