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院士办公室那扇厚重的红木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咔哒”声。
像是一道闸门，将沈瑶从云端之上，重新打回了冰冷的人间。
“……这张牌照，国家近几年，已经基本不发了。”
王院士最后那句轻描淡写的话，像千斤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初秋的冷风迎面吹来，吹得她脸颊生疼，也吹得她瞬间清醒。
手里那份轻飘飘的报告，此刻却重若万钧。
她亲手勘探出的巨大金矿，入口的门被焊死了。
“吱嘎——”
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悄无声息地滑到她身边停下，车窗降下，露出程昱那张写满焦急和担忧的俊脸。
他显然已经等了很久。
“瑶瑶，怎么样了？导师怎么说？”
程昱推开车门，大步跨下来。
不由分说地将一件带着他体温的风衣披在沈瑶单薄的肩上，宽厚的手掌紧紧包裹住她冰凉的小手。
沈瑶抬起头，总是闪着精明的桃花眼里，此刻竟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让程昱心慌。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沈瑶。
她没有说话，只是反手握紧了他的手，一字一句清晰地从唇齿间挤出来：
“程昱，回老宅。”
程昱瞳孔一缩。
回老宅，见他父亲程卫东。
这意味着，沈瑶要将这场豪赌的最终底牌，直接摊在程家真正的掌权人面前！
他没有问为什么，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好。”
一个字，斩钉截铁。
他拉开车门，小心地护着沈瑶的头顶让她坐进去，自己则绕到另一边，发动了车子。
宾利平稳地汇入车流，车厢内静得落针可闻。
程昱几次从后视镜里偷看沈瑶。
她只是靠着车窗，目光放空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侧脸的线条在明明灭灭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脆弱。
程昱心疼，他腾出一只手，覆在沈瑶的手背上，用力握了握。
沈瑶似乎被这股暖意惊醒，缓缓转过头，对他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程昱，”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等一下，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要插嘴，听我的，好吗？”
“好。”
程昱喉结滚动，他什么都不想问，他只想告诉她，无论她做什么决定，他都陪着她，哪怕是与全世界为敌。
……
程家老宅。
这座矗立在京城西郊，占地广阔得像一座小型庄园的府邸，在夜色中显得愈发森严。
当程昱带着沈瑶走进那间堪比小型图书馆的书房时，程卫东正戴着老花镜，审阅着一份文件。
他身上那股久居上位的威压，即便隔着一张巨大的黄花梨木书桌，依旧扑面而来。
“爸。”
程昱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程卫东闻声抬头，锐利的目光先是扫过自己儿子，随即落在沈瑶身上，停留了足足三秒。
“这么晚过来，有事？”
他放下文件，摘下眼镜，声音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程昱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却被沈瑶一个眼神制止了。
沈瑶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将那份项目报告，双手奉上。
“程伯伯，我想请您看一份文件。”
程卫东挑了挑眉，没有接，而是靠进椅背，十指交叉放在身前，一副审视的姿态。
“程科新材的事，你和程昱自己决定就好。
这点权力，我还是给了他的。”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他没兴趣插手小辈的事情。
“不是程科新材。”
沈瑶迎上他审视的目光，眼神清亮，没有半分退缩。
“这是一个全新的项目。
一个……您可能会感兴趣的项目。”
程卫东看着眼前漂亮得不像话，胆子也大得不像话的女孩，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哦？说来听听。
能让我程卫东感兴趣的项目，可不多。”
沈瑶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程伯伯，我需要程氏集团，为我的新公司做一次信誉担保。”
“放肆！”
程昱还未开口，程卫东已是一声低喝，整个书房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信誉担保？沈瑶，你知不知道这四个字的分量？！
程氏集团的信誉，是我用一辈子打拼下来的！
你一个刚出校门的小姑娘，凭什么？”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属于商业帝王的威压，排山倒海般地朝着沈瑶压了过去！
程昱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就要上前将沈瑶护在身后。
可沈瑶却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腰背挺得笔直，任由庞大的压力冲刷着她，连眼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就凭这个项目，”
她在程卫东暴风骤雨般的怒气中，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能为程氏集团，在未来十年，打开一个全新的万亿级市场！”
程卫东愣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沈瑶，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慌乱或者吹牛的痕迹。
可是没有。
她的眼神，冷静、自信，甚至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
书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半晌，程卫东才缓缓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却比刚才的盛怒更加骇人。
“好，我给你十分钟。”
沈瑶挺直了脊背。
她没有去碰那份厚厚的报告，所有的数据，所有的模型，早已刻在了她的脑子里。
“程伯伯，您知道现在年轻人最热衷的东西是什么吗？”她问。
“不是奢侈品，不是跑车，是游戏。”
“而我要做的，就是将这群数量庞大、付费意愿极高的年轻用户，从虚拟世界里，引导出来，变成我们能够掌控的，最真实精准的消费数据！”
她语速极快，逻辑清晰得可怕。
“我要成立华夏第一家真正意义上的职业电竞联盟，包装明星选手造神，整合建立赛事联盟，掌控整个产业链的上游！”
“不是玩物丧志，这是粉丝经济的终极形态！
它背后的用户数据、媒体版权、商业赞助、衍生品开发……
每一个环节，都是一座待开采的金矿！”
“最重要的是，”沈瑶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这一切商业行为的核心，都指向一样东西，线上支付！”
“只要我们能拿到央行颁发的第三方支付牌照，我们就能建立一个完全属于程氏的商业闭环！
所有的流量，所有的资金，都将在我们的体系内流转！”
“未来，它不仅是电竞帝国的支付核心，更是程氏集团涉足互联网金融的……第一张入场券！”
当“入场券”三个字落下，程卫东的瞳孔，不受控制地剧烈收缩了一下！
他死死地盯着沈瑶，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震惊！
这个女孩的野心！
她的格局！
竟然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项目的范畴！
她要的，是为程家这个商业巨人，装上一颗未来能够无限泵血的互联网心脏！
程昱也听得目瞪口呆。
他知道瑶瑶很厉害，却从不知道，她胸中竟然藏着如此宏大的一片商业版图！
书房里再次陷入沉寂，这一次，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风险呢？”
许久，程卫东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地问，“这么大的盘子，你拿什么来兜底？”
这是最现实也是最致命的问题。
沈瑶笑了。
在程卫东锐利如刀的目光下，她笑得自信又从容，仿佛一位即将登基的女王。
“程伯伯，我今晚来，需要的不是程氏的资金。”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我需要的，仅仅是程氏集团的信誉。”
她直视着程卫卫东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抛出了最疯狂的赌注。
“程氏集团只需要提供担保，所有前期的风险和运营，我一力承担！”
“项目成功，未来新公司产生的净利润，程氏集团，占股三成！”
“项目失败，”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个人，承担所有债务！”
轰——！
程卫东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如同被雷电劈中，僵在了椅子上！
疯了！
这个女人，彻彻底底地疯了！
她这是在用她的下半辈子，用她的一切，来做一场乾坤一掷的豪赌！
可偏偏是这份疯狂，这份破釜沉舟的魄力，深深地震撼了这个在商场上见惯了风浪的男人！
他看着沈瑶，眼神不再是审视，而是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敬畏！
良久。
程卫东缓缓站起身，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走进了书房内侧的一间密室。
几分钟后，他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枚沉甸甸的，黄铜制成的印章。
程氏集团的……公章！
他走到沈瑶面前，将那枚代表着整个商业帝国的印章，重重地放在了那份项目报告之上。
“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惊雷，也像是战鼓，敲在了沈瑶和程昱的心上。
“从今天起，”
程卫东看着沈瑶，目光复杂而深邃，“我程家，不止有一个麒麟儿。”
……
一周后。
一份盖着鲜红印章的红头文件，被专人送到了沈瑶的办公室。
文件最下方，一行醒目的黑体字，几乎要灼伤她的眼睛：
【同意“星途互娱科技有限公司”获得第三方支付业务许可】
成了！
沈瑶死死地攥着那张薄薄的纸，指节泛白，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全国最后一块第三方支付牌照，这把开启万亿级市场的黄金钥匙，被她牢牢地握在了手中！
“叮铃铃——”
桌上的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是程昱。
“瑶瑶！拿到了！我们拿到了！”
电话那头，程昱的声音兴奋得几乎要破音。
沈瑶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笑着笑着，眼泪却毫无征兆地滑落了下来。
“程昱……”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我们，赢了。”
“对！我们赢了！”
程昱在电话那头大笑，“瑶瑶你太棒了！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晚上我订了最好的餐厅，我们好好庆祝！”
“好。”
挂断电话，沈瑶擦干眼泪，胸中被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填满。
她正准备起身，助理敲门走了进来，脸色有些古怪。
“沈总，美国那边有消息了。”
沈瑶心头一紧：“说。”
“cS:Go和dotA2的游戏版权方，美国V社……拒绝了我们提出的所有合作方案。”
助理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他们cEo的助理回话说……
V社的创始人G胖，那个叫Gabe Newell的男人，是个出了名的怪脾气。
他说，想谈可以，让你们公司的负责人……亲自飞到西雅图，去他的办公室门口等着。
至于他见不见，什么时候见……
看他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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