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在身后悄无声息地合拢,严丝合缝,将拍卖场内那令人窒息的喧嚣、刺眼的琉璃灯光以及无数道或贪婪或探究的目光彻底隔绝。流云坊市的夜,失去了最后一丝伪装,显露出其深沉、冰冷而危险的底色。甫一踏入巷道,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般的黑暗便从四面八方包裹上来,吞噬了所有的光线和声音,仅有极远处坊市核心区域那几点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的灯火,勉强穿透厚重的夜幕,在坑洼不平的巷道墙壁和地面上投下鬼眼般闪烁不定、扭曲变形的光斑,非但不能带来丝毫暖意,反而更添几分诡谲与不安。
林羽没有丝毫停留,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扇已然与墙体融为一体的木门。体内那点微薄得可怜、如同溪流般的灵力被毫不犹豫地全力催动,灌注至双腿经脉之中,施展出最粗浅却也最实用的轻身提纵之术。他的身形立时化作一道模糊难辨的青烟,紧贴着墙根最深的阴影,向着与“悦来居”客栈截然相反的坊市西北方向疾驰而去。这是他在离开拍卖场前,于脑海中反复推演、权衡利弊后定下的策略——绝不能将身后可能存在的、如同附骨之疽般的致命危险,引向那处暂时的、脆弱的栖身之所。那里或许简陋不堪,却是他此刻在这陌生而险恶的环境中,唯一能称得上“据点”的地方,绝不能轻易暴露。
然而,猎犬的鼻子,总是超乎想象的灵敏。贪婪的目光,也总能穿透最深的黑暗,嗅到利益的血腥味。
仅仅穿过两条狭窄、堆满生活垃圾、散发着刺鼻尿臊和腐败气味的巷道,林羽的眉心便是猛地一跳,一股寒意自尾椎骨窜起,直冲天灵盖!怀中那紧贴胸口的乌木剑匣,传来一阵清晰而急促的警示性灼热,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皮肤上,带来尖锐的刺痛感!他脚步丝毫未停,速度甚至更快了三分,仿佛背后有恶鬼追赶,但远超同阶的强大神识却已如同一张无形而细密的大网,瞬间向后蔓延开来,清晰地“看”到了三条如同鬼魅般、自以为隐藏得天衣无缝、实则在他经过剑匣力量潜移默化强化后的感知下无所遁形的身影。
是三个典型的在底层挣扎的散修。修为最高的那个领头汉子,不过感剑后期,气息虚浮不稳,显然是靠劣质丹药勉强提升上去的,根基浅薄;另外两个,一个身材瘦小如猴,眼神闪烁不定,一个体格粗壮笨拙,面目狰狞,都只有感剑中期的水准,灵力波动混杂不堪,透着一股草莽悍勇之气。他们蹑手蹑脚,借助着墙角、废弃木桶和堆积的杂物阴影遮掩身形,但那粗重得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呼吸声,以及眼中闪烁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毫不掩饰的贪婪与凶戾之光,早已将他们内心的龌龊念头暴露无遗。
“大哥,快看!那小子跑得比受了惊的兔子还快!肯定是怀里揣着刚从拍卖会弄到的好宝贝,做贼心虚!”那个瘦小修士用尖细得如同指甲刮擦黑板的声音压抑着兴奋低语,声音里充满了迫不及待。
“哼!一个区区感剑初期的穷酸小杂毛,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在那种大场面拍下压轴之物?真是苍天无眼,便宜了这种废物!”粗壮修士瓮声瓮气地附和,语气中充满了嫉妒、不屑与一种扭曲的愤懑。
“都给老子闭嘴!噤声!跟紧点,别跟丢了!等到了前面那片没人的‘蛛网巷’,就动手!记住,要干净利落,拿了东西立刻远走高飞,离开这是非之地!”为首那个感剑后期的汉子低喝一声,眼神凶戾如饥饿的豺狼,手中紧紧攥着一把闪烁着劣质法器特有黯淡灵光的鬼头刀,刀锋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出冰冷的寒芒,仿佛已经尝到了鲜血的滋味。
林羽心中冷笑,果然如此。在足以让普通人疯狂的巨大利益面前,什么拍卖行的规矩、什么潜在的报复风险,都形同虚设。弱肉强食,实力为尊,这才是修真界最赤裸、最真实、也最残酷的底色。他非但没有加速摆脱,反而故意将速度放慢了一丝,身形在巷道转折处略显“踉跄”,仿佛力有不逮、后力不济,同时巧妙地引导着身后这三条被贪婪蒙蔽了双眼、自以为是的“尾巴”,向着坊市最边缘、那片被称为“蛛网巷”的、早已彻底废弃、被遗忘的民居区而去。
那里是流云坊市阳光永远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巷道错综复杂如同蜘蛛网,房屋大多倾颓倒塌,断壁残垣林立,是连坊市执法队都懒得巡逻、视为法外之地的死角。这里,既是杀人越货、解决麻烦的绝佳地点,也往往是麻烦本身滋生和埋葬无知者的乱葬岗。
一踏入蛛网巷的范围,一股混合着木材彻底腐烂、霉菌疯狂滋生、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沉淀了数十年的腐败潮湿气味便扑面而来,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惨淡的月光艰难地穿透厚重如铅的云层,吝啬地洒落下来,在坍塌的墙壁、断裂的梁柱以及地面上丛生的杂草上投下扭曲而狰狞的阴影,仿佛无数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正无声地张开巨口,窥视着每一个闯入的不速之客。林羽在一个三条岔路交汇的十字巷口停下脚步,缓缓转身,灰色的斗篷下摆在微风中轻轻拂动,兜帽的阴影将他大半张脸都隐藏在深沉的黑暗中,只有一丝冰冷的视线透出。
“跟了这么久,不累吗?”他的声音不高,平静无波,却在死一般寂静的破败巷弄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冰冷质感。
三条人影如同受惊的毒蛇,猛地从不同的阴影角落中蹿出,瞬间呈品字形将林羽牢牢围在中央,彻底切断了他所有可能撤退的路线。为首的汉子,正是那个感剑后期的家伙,他晃了晃手中那柄看起来颇为沉重的鬼头刀,刀身上那点黯淡的灵光似乎都因主人沸腾的杀意而活跃了几分。他咧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黄黑的牙齿,狞笑道:“小子,耳朵挺尖嘛!既然知道爷爷们跟着,那就识相点!痛快点!把刚才在拍卖会里拍到的那页残卷,乖乖交出来!还有,把你身上所有的灵石、值钱的玩意儿,统统孝敬给爷爷们!或许……爷爷们心情好,发了善心,还能给你留个全尸,让你死得痛快些,少受点零碎苦头!”他的目光如同附骨之蛆,在林羽背后那个不起眼的灰色包袱以及紧紧捂着的怀间来回扫视,充满了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林羽没有说话,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改变一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兜帽下的目光平静得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没有一丝波澜,更无半分恐惧。这种超乎寻常的、近乎诡异的镇定,反而让原本以为胜券在握、气焰嚣张的三个散修心中莫名地有些发毛,那股子凶悍之气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隐隐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
“妈的!装神弄鬼!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左侧那个瘦小修士显然耐心最差,也被林羽那死水般的眼神看得心头火起,按捺不住,口中骂骂咧咧,手腕猛地一抖!“咻咻咻!”三枚细如牛毛、尖端闪烁着幽蓝色诡异光泽、显然是淬了剧毒的袖箭,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呈品字形精准地射向林羽的面门和胸口要害!速度极快,角度刁钻狠辣,显示出此人暗器功夫颇为娴熟,绝非易与之辈。
就在那淬毒袖箭即将触及林羽衣衫、甚至能感受到那锋锐寒意刺破皮肤的瞬间——他动了!
并非寻常的闪避,也非格挡招架!而是意念高度集中,精神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瞬间沟通了怀中那尊与他性命交修的神秘乌木剑匣!剑匣传来一阵温热而熟悉的共鸣,一股微弱却精纯凝练、迥异于寻常灵力的力量被悄然引导而出!
“嗡——!”
一道无形无质、却坚韧异常的意念屏障,在他身前尺寸之地骤然显现!那三枚疾射而来的毒箭,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铜墙铁壁,发出“叮!叮!叮!”三声清脆而短促的锐响,去势戛然而止,箭头甚至微微扭曲,随即无力地掉落在满是污秽尘土的地面上,连林羽的衣角都未能沾到。
“什么?!”“这……这是什么妖法?!”“见鬼了!”眼前这完全超出认知、匪夷所思的一幕,让三名散修脸色剧变,惊骇欲绝!他们根本没看到林羽有任何动作,没有灵光闪耀,没有咒文吟唱,更没有法器祭出,那歹毒的袖箭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自己掉下来了?这完全超出了他们对修炼体系的理解!
林羽要的就是他们这一瞬间的震惊、茫然与失神!战斗之中,生死往往决定于电光火石的刹那!他抓住这千载难逢的绝佳时机,并指如剑,将全部精神意志高度压缩,意念如同最锋利的锥子,牢牢锁定了那个刚刚发出暗器、心神震荡最为剧烈的瘦小修士,心中一声冰冷的低喝:“破!”
“啊——!”瘦小修士如遭万钧重锤狠狠砸中头颅最脆弱的识海,发出一声凄厉到完全变形、不似人声的惨嚎,双手猛地抱住脑袋,眼耳口鼻之中同时渗出殷红的鲜血,身体剧烈地抽搐痉挛了两下,便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直挺挺地跪倒在地,随即瘫软下去,眼神瞬间涣散空洞,已然是神魂遭受重创,彻底失去了意识,生死不知。
这正是林羽这些时日不断尝试与剑匣深度沟通、在一次次生死边缘的搏杀中领悟出的新技巧——不再追求大范围的、消耗巨大的、难以控制的意念冲击,而是将剑匣的力量极度凝练,集中于一点,进行精准而致命的神魂穿刺打击!消耗更小,威力更集中,对付修为不高、神魂防护薄弱的对手,往往能起到一击制敌、出奇制胜的效果!
“老三!!”持刀的汉子目眦尽裂,发出一声悲愤交加的怒吼,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照面,己方一人就以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式废了!一股寒意夹杂着暴怒冲上头顶!“小杂种!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一起上,宰了他!”狂怒之下,他体内本就不算精纯的灵力疯狂注入鬼头刀,刀身血光一闪,带着一股腥风,势大力沉地朝着林羽当头劈下!而另一名持着斑驳兽骨盾牌的修士,也强压心中的恐惧与寒意,怒吼着挥舞短剑,从侧面协同攻来,试图牵制林羽的行动。
面对两人近乎疯狂的夹击,林羽身形如鬼魅般向后飘退,步伐灵动诡异,间不容发地避开了刀锋最主要的劈砍轨迹。同时,他的左手悄然探入怀中,摸出了一个用油纸仔细包裹的小小纸包——这是他在百草堂那段相对平静的日子里,根据陈老闲暇时指点草药药性时,暗自留心,偷偷用几种具有强烈麻痹、致幻效果的毒草根茎研磨混合而成的粉末,本是用来防备山林中毒虫猛兽或是极端情况下的最后手段,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就在那持刀汉子一刀劈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那个微妙而致命的瞬间,林羽眼中寒光一闪,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将手中纸包向着汉子面门猛地一撒!同时暗中以微弱灵力催动,使其迅速扩散!
“噗——!”
淡黄色、带着刺鼻辛辣气味的粉末在灵力作用下,如同烟雾弹般瞬间扩散开来,劈头盖脸地将那持刀汉子笼罩其中!
“咳咳……咳咳咳!什……什么东西?!我的眼睛!好晕!”汉子猝不及防,吸入大量粉末,顿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双眼刺痛流泪,视线迅速模糊,手脚一阵发软,体内原本运转就不是很流畅的灵力也变得滞涩不堪,仿佛陷入了泥沼,连手中沉重的鬼头刀都几乎握不稳,身形踉跄!
“大哥小心!!”持盾修士见状大惊失色,也顾不上攻击林羽了,急忙想要上前救援,稳住阵脚。
然而,林羽岂会给他这个机会?就在汉子被麻痹粉末严重影响、持盾修士心神被同伴状况牵制的电光火石之间,林羽眼中杀机毕露!他将大部分意念再次高度凝聚,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向那状态急剧下滑的持刀汉子本就混乱的神魂!同时,他身形如电,猛地前冲,巧妙地一个侧滑,避开了那面仓促格挡而来的兽骨盾牌,右掌并指如刀,指尖萦绕着一丝微不可察却凌厉无比的剑匣之力,精准无比地切在了持盾修士毫无防护的脖颈侧面大动脉处!
“呃!” 持盾修士只觉得脖颈一麻,一股诡异而冰冷的力量瞬间侵入,眼前一黑,连哼都没能多哼一声,便如同烂泥般软软地瘫倒在地,彻底晕厥过去。
而那名持刀汉子,在先中了麻痹粉末,心神恍惚、灵力运转不畅之际,又结结实实挨了一记凝聚的神魂冲击,双重打击之下,甚至连一声像样的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般,双眼翻白,口中溢出白沫,直接晕死在地,气息变得极其萎靡,命悬一线。
转瞬之间,刚才还气势汹汹、自以为胜券在握的三名散修,已然尽数倒地,失去了所有威胁,生死不明。
林羽微微喘息了几下,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略显苍白。连续动用剑匣的力量,尤其是两次精准而消耗不小的神魂冲击,对他的精神力消耗着实不小,太阳穴传来阵阵轻微的刺痛和空虚感。他不敢有丝毫耽搁,强忍着不适,迅速在那三名昏迷的散修身上搜索了一番。结果令人失望,除了找到几十块品相驳杂、灵气稀薄的下品灵石、一些治疗普通外伤的廉价金疮药、以及几件毫无灵性可言的低级符箓和杂物外,再无他物。显然,这只是三个在修真界底层挣扎、企图搏一把横财的亡命之徒,身家寒酸得可怜。
他毫不犹豫,将搜到的灵石收起,随即起身,便要立刻离开这片弥漫起淡淡血腥味的是非之地。此地不宜久留。
然而,就在他转身欲走、脚步刚刚抬起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一股远比那三个散修强大十倍、阴冷刺骨、带着浓郁得化不开、仿佛由无数鲜血凝聚而成的血腥煞气的恐怖威压,如同万丈山岳般从天而降!又似无形的极寒冰川瞬间冻结了方圆数十丈的空间!轰然降临!瞬间笼罩了整个蛛网巷!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沉重得令人窒息!连巷中漂浮的尘埃都似乎停滞了下来!远处隐约传来的更夫梆子声也戛然而止,万籁俱寂,只剩下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死亡般的绝对寂静!
林羽浑身汗毛瞬间根根倒竖!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怀中的乌木剑匣传来了前所未有的、近乎灼烧般的剧烈烫热与急促到极点的、如同警钟狂鸣般的震荡预警!这感觉……这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恐怖压迫感,与他当日在青云宗山门外,面对那个血腥屠杀同门的魔头屠烈时有些相似,但更加阴冷,更加纯粹,更加……训练有素,充满了一种冷酷高效、如同精密杀戮机器般的质感!
他猛地抬头,瞳孔骤缩!只见前方巷口那最浓重的阴影深处,不知何时,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四道身影。
四人皆身着统一的暗红色劲装,面料考究,剪裁合体,仿佛与周围的黑暗完美融为一体。胸前都用某种血色丝线绣着一个狰狞无比、獠牙外露、仿佛欲要择人而噬的恶鬼头颅图案——正是修真界凶名赫赫、双手沾满血腥、令人闻风丧胆的魔道巨擘,血煞门的标志!
为首之人,是一个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没有一丝血色的青年,他眼神阴鸷如鹰隼,嘴唇薄如刀锋,看上去年岁似乎不大,但周身散发出的灵力波动,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汹涌而冰冷,赫然达到了筑基中期!他身后三人,呈扇形站立,气息同样深沉凌厉,如同出鞘的利剑,竟然也都是筑基初期的修为!
四人如同四尊从九幽地狱血池中爬出的杀神,冰冷的、不含一丝人类感情的浓烈杀意,如同四张无形的大网,从四面八方牢牢锁定了场中唯一的活物——林羽!那目光,冰冷、淡漠,仿佛不是在看待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在审视一具即将被解剖的猎物,或者……一件势在必得的物品。
“看来,屠烈师兄的失踪,果然与你这个小虫子脱不了干系。”阴鸷青年开口,声音冰冷、平滑,没有丝毫起伏,如同毒蛇在黑暗中吐信,带着一种渗入骨髓的寒意,直接道破了林羽心中最大的秘密,“能让我们血煞门折损一位金丹期的长老,原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隐藏了修为,没想到……呵呵,还真是个只靠外物逞能的感剑期小杂鱼。”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与确认后的放松。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似乎能穿透林羽的衣衫和所有伪装,直接落在他怀中那散发着异常灼热波动的源头之上,嘴角勾起一抹残酷而贪婪的弧度。“交出通天剑魂,我可以大发慈悲,给你一个痛快点的死法。”
林羽的心,瞬间沉到了无底深渊!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血煞门的人不仅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精准!是因为拍卖会上那页残卷引发的动静太大,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还是……那个与自己竞拍失败的黑袍人,暗中传递了消息?此刻,脑海中思绪电转,但已没有时间细想!
面对四名修为远超自己、其中还有一个筑基中期的高手,正面对抗,他没有任何胜算!甚至连一丝侥幸的机会都没有!双方的实力差距,如同天堑!
逃!必须立刻逃!不惜一切代价!
几乎是求生的本能驱动,在阴鸷青年那最后一个字尾音尚未完全消散的瞬间,林羽动了!他猛地将怀中剩余的所有麻痹粉末,连同一些杂七杂八的零碎物品,向前方猛地劈头盖脸地抛出!同时,体内灵力疯狂燃烧,不顾经脉传来的隐隐刺痛,将速度提升到极致,身形如同被强弓射出的利箭,向着侧后方一处早已观察好的、看似最不牢固的半塌墙体合身撞去!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阴鸷青年冷哼一声,似乎对林羽的垂死挣扎极为不屑,袖袍随意地一挥,一股带着腥甜气息的阴风卷出,轻易便将那蓬粉末和杂物吹散,如同拂去尘埃。但他身后的三名筑基初期修士,还是被这突如其来、毫无章法的举动微微阻滞了刹那的出手时机。
就是这微不足道、却可能决定生死的刹那!
“轰隆——!” 一声巨响,尘土飞扬,碎砖四溅!林羽凭借着冲击力和巧劲,硬生生在那面残墙上撞出了一个大洞!他毫不停留,就着翻滚的势头,压下喉头涌上的腥甜,如同最灵活的狸猫,在布满倾倒家具、碎瓦断木的废弃民居内部飞速穿梭,凭借着记忆中学堂地图上模糊的标注、以及剑匣传来的一丝微弱而坚定的指引,向着这片区域可能存在的地下排水系统入口方向亡命狂奔!
“追!格杀勿论!夺回剑魂!”阴鸷青年冰冷无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被蝼蚁挑衅后的淡淡恼怒。他并未亲自追击,似乎认为手下三人足以解决这只小虫子。
“是!”三道暗红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穿过墙洞,带着浓烈的血煞之气,紧追不舍!筑基修士的速度远非林羽可比,双方的距离在迅速拉近!凌厉的血色剑气如同毒蛇吐信,不断从身后袭来,擦着林羽的后背、头皮掠过,将前方的障碍物斩得粉碎!灼热的气浪炙烤着他的皮肤,留下道道焦痕!死亡的阴影紧紧相随,如影随形!
危急关头,林羽的感知被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极限!怀中的剑匣仿佛与他心意相通,其预警本能被他发挥到极致!每每在箭不容发、生死一线之际,凭借对危险那近乎先知般的敏锐直觉,配合着诡异灵活、近乎本能的闪避身法,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道致命的攻击!他在断壁残垣间纵跃,在倾倒的梁柱下穿行,动作狼狈却有效,将这片废墟的复杂地形利用到了极致,试图拖延时间。
他冲进一间相对完整、却布满蛛网和灰尘的堂屋,目光如同鹰隼般急速扫视,心脏狂跳,终于在一个堆满破烂家具和杂物的角落,凭借记忆和剑匣传来的微弱共鸣,看到了一块边缘有着明显人工开凿痕迹、略微凸起于地面的青石板!
就是这里!唯一的生机所在!
他运足全身力气,甚至不惜轻微震伤经脉,一脚狠狠踏在青石板边缘那个不起眼的巧妙机关处!
“咔哒!”一声清脆的机括轻响,青石板应声翻转,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黢黢、深不见底、散发出浓郁恶臭的洞口,一股污浊、潮湿、带着浓烈霉烂和粪便气味的阴风,立刻从下方汹涌而出,几乎让人晕厥!
林羽毫不犹豫,甚至没有看清洞内具体情况,纵身便跃了下去!身形瞬间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几乎在他身影消失的同一瞬间,四道血影冲入了堂屋。
“哼,钻进老鼠洞了?”阴鸷青年看着那黑黢黢、散发着恶臭的洞口,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冰冷的弧度,“封锁这片区域!通知坊市内的其他小队,目标已进入地下排水系统!他跑不了!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挖出来!”
一名血煞门弟子立刻躬身领命,取出一枚刻画着诡异符文的血色玉符,毫不犹豫地将其捏碎。
一道无形的、带着血煞门独特标记的波动,以蛛网巷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荡起层层涟漪。
……
林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下坠了约莫两三丈的距离,“噗通”一声,双脚陷入了及膝深的、冰冷刺骨、粘稠得如同浆糊般的污水中。刺鼻的、足以让常人瞬间呕吐的恶臭几乎让他窒息。他猛地挣扎了几下,才在滑腻的淤泥中稳住身形,剧烈地咳嗽着,抬头望去,头顶入口处的那一丝微光已经被彻底隔绝——那块青石板显然有自复位功能,严丝合缝。
他不敢有丝毫停留,也根本顾不上辨别方向,强烈的求生欲驱使着他,沿着脚下狭窄、湿滑、凹凸不平的甬道,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亡命狂奔。黑暗中,只有他粗重得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声、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声,以及污水被不断搅动的“哗啦”声在幽闭的空间中回荡,放大了内心的恐惧。
怀中的剑匣依旧传来灼热的触感,但那种急促到极点的预警波动似乎平息了一些,这让他稍稍心安,说明暂时甩开了那几名筑基修士的直接追击。但他知道,这绝对是暂时的平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假象。
血煞门既然能如此精准地找到这里,就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一定正在调集更多的人手,封锁地面所有可能的出口,甚至……极有可能会派遣精锐弟子,进入这庞大而复杂的地下排水系统,进行拉网式搜捕!
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隐藏起来,恢复体力,或者……找到另一个未知的出口。
他在迷宫般的、散发着恶臭的下水道中不知奔跑了多久,时间失去了意义,直到感觉肺部火辣辣地疼,像是要炸开,灵力也消耗了大半,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才不得不停下来,靠在一处相对干燥、稍微远离主流污水的石壁旁,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贪婪地呼吸着污浊但至少能维持生命的空气。
黑暗中,他紧紧抱着怀中的剑匣和那盛放着残卷的玉盒,仿佛它们是唯一的依靠。玉盒内的残卷似乎也感应到了外界极度的危机和剑匣的躁动,微微震动着,与剑匣产生着一种奇异的、一唱一和般的共鸣。
“必须尽快融合它!参悟它!”一个无比强烈的念头浮现在林羽脑海。只有提升实力,掌握更强的力量,才能在这看似十死无生的绝境中,搏得那一线渺茫的生机!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下心中的恐慌与绝望,仔细地感知着剑匣传来的微弱却持续的指引。剑匣似乎对这片黑暗、污浊、充满死寂的环境并无排斥,反而隐隐指向某个特定的方向,那种感应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那里,或许有出路,或许有转机,或许是……更深层的秘密。
他休息了片刻,勉强恢复了些许体力和精神,正准备沿着剑匣指引的方向继续前进时——
“哒……哒……哒……”
清晰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前方的岔路口深处传来,在这死一般寂静、只有水滴声的下水道中,显得格外清晰,格外瘆人,如同敲击在心脏上的丧钟。
同时,一股熟悉的、阴冷的、带着血腥味的血煞之气,如同无形的潮水般,从四面八方缓缓弥漫开来,逐渐充斥了整个空间。
林羽的心猛地揪紧!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他们……这么快就找来了!而且,听这脚步声的从容不迫,似乎……来的不止一拨人!
他瞬间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潮湿、长满滑腻苔藓的石壁上,收敛全部气息,甚至连心跳都压制到了微不可闻的地步,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黑暗中,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伴随着戏谑而冰冷的交谈声,如同恶鬼的低语,从拐角处传来:
“师兄,那小子还真能跑,像泥鳅一样钻到这老鼠洞里来了。”一个声音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弄。
“哼,瓮中之鳖而已。上面已经被彻底封锁,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他插翅难飞。”另一个声音冰冷而自信。
“仔细搜!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找到他,剑魂归公,这是死命令。但他身上的其他东西……嘿嘿,到时候兄弟们或许还能发点小财。”第三个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
声音近在咫尺,晃动的火光已经开始将扭曲的影子投映过拐角,照亮了附近污浊的水面。
林羽的藏身之处,那片微不足道的阴影,即将暴露在敌人的目光之下!
生死,悬于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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