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宝街带回的耐火泥泛着暗沉的光泽，韩烨将其捏成薄片，仔细贴在新打造的陶模内侧。指尖划过泥片表面，能感受到其中均匀分布的地心砂颗粒——这些来自地底深处的矿物，是耐火泥能承受高温的关键。吴昊在一旁研磨着离火炭，黑色的粉末簌簌落在石臼中，散发出淡淡的灼热气息。
“师父，秦家的第一批材料什么时候送过来？”吴昊抬头问道，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自从签下契约后，少年每天都盼着能早点开始炼制秦家的订单，仿佛那是证明他们实力的最好方式。
韩烨将陶模放入熔炉旁的恒温区预热，淡淡道：“按契约说是三日后，不急。我们先把这批耐火泥的特性摸透，免得正式开工时出岔子。”他拿起一块边角料，丢进熔炉的余烬中。火焰舔舐着泥块，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却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
就在这时，韩烨的指尖突然微微一顿。他放在窗台上的一盆“醒灵草”，叶片不知何时向内卷曲了起来——这是他特意栽种的灵草，对陌生的灵力波动极为敏感，叶片卷曲，说明附近有修士在暗中窥探。
“继续研磨，别停。”韩烨低声对吴昊说，语气平静得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窗外，街角的一棵老槐树下，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挑夫正假装系鞋带，眼角的余光却频频瞟向铺子。
那挑夫的站姿看似普通，但韩烨从《九转玄功》中领悟的“观气术”能清晰地看到，他体内有微弱的灵气在流转——这绝非普通凡人该有的特征。更可疑的是，挑夫腰间的布带系成了一个特殊的结，韩烨曾在坊市的杂记上见过，那是赵家外围修士的标记。
“赵家的人？”韩烨心中冷笑。他与赵家素无瓜葛，对方会盯上自己，多半是因为秦家的合作。岚风城三大世家明争暗斗多年，秦家拉拢的人，自然会引起赵家的警惕。
“吴昊，你去后院把那批废矿渣清理一下，记得把门关好。”韩烨突然说道。他需要支开少年，单独处理这件事——窥探者的修为看起来不高，但贸然让吴昊卷入，难免会有风险。
吴昊虽有些疑惑，但还是听话地拿起扫帚往后院走去。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韩烨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仿佛要出门透气一般。走到门口时，他故意放慢了脚步，眼角的余光再次锁定了老槐树下的挑夫。
那挑夫见韩烨出门，立刻低下头，假装整理挑担上的绳索。但韩烨注意到，他的右手悄悄按在了腰间——那里藏着东西，看形状像是一把短刀。
韩烨没有直接走向挑夫，而是转身拐进了旁边的小巷。这条巷子是他平日采购时发现的近路，狭窄而曲折，两侧的墙壁上布满了藤蔓，正好适合摆脱跟踪。他的脚步看似缓慢，实则已运转起《九转玄功》的身法，体内的灵气如同奔腾的溪流，沿着特殊的经脉路线快速流转。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果然有人跟了上来。韩烨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在巷子的一个拐角处突然停下，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墙壁。
“砰！”
跟踪者来不及反应，一头撞了上来。韩烨手肘顺势向后一顶，精准地撞在对方的肋下。只听一声闷哼，挑夫踉跄着后退几步，脸上的伪装再也维持不住，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挑夫捂着肋下，色厉内荏地喝道。他没想到这个看似只有玄灵境一品的炼器师，身手竟如此敏捷。
韩烨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观气术下，对方的修为清晰可见——气灵境五品，比吴昊稍高，但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
“不说？”韩烨向前踏出一步，《九转玄功》运转到极致，体内的炼体本源气散发出淡淡的威压。这股纯粹的肉身力量，让挑夫瞬间脸色煞白——他能感觉到，对方虽然修为境界不高，真正的战斗力却远超自己。
挑夫咬了咬牙，突然从腰间抽出短刀，灵气灌注下，刀刃泛起寒光，朝着韩烨刺来。这一刀又快又狠，显然是赵家修士常用的搏杀技巧。
但在韩烨眼中，他的动作慢得像蜗牛。侧身、抬手、擒拿，三个动作一气呵成，韩烨的手指精准地扣住了挑夫的手腕，稍一用力，短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说不说？”韩烨的声音依旧平静，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大。挑夫的手腕发出骨骼摩擦的咯吱声，疼得额头冷汗直冒。
“是……是赵家让我来的！”挑夫终于撑不住了，带着哭腔喊道，“赵管事说，让我看看秦家是不是真的跟你合作了，没别的意思！”
韩烨冷哼一声，松开了手。他知道对方没说全——赵家派来的人，不可能只是“看看”那么简单。但再追问下去，也未必能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回去告诉你们管事，安分点。”韩烨捡起地上的短刀，随手一掰，坚硬的精铁短刀竟被他生生掰成两段，“再派人来捣乱，就不是断刀这么简单了。”
挑夫看着断成两截的短刀，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巷子。
韩烨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赵家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要快，这说明他们对自己的关注度，可能比秦家更高。这次来的只是个小角色，下次呢？
他转身返回铺子，路过老槐树时，特意看了一眼——树下的挑担还在，但上面多了一个不起眼的黑色令牌，令牌上刻着一只展翅的乌鸦。
“黑鸦令牌……”韩烨认出了这个标记。坊市的老人说过，这是赵家执行秘密任务时用的信物，意味着对方已经将他列为需要重点关注的对象。
回到铺子，吴昊已经清理完矿渣，正在擦拭熔炉。“师父，刚才外面有动静吗？”少年好奇地问。
“没什么，一只野猫闯了进来。”韩烨不动声色地将断刀扔进废料堆，“我们继续干活吧，对了，把后院的防御灵纹也激活。”
吴昊虽然疑惑，但还是照做了。他不知道，就在刚才，一场无声的交锋已经结束，而他们平静的日子，也即将被打破。
接下来的两天，韩烨表面上依旧按部就班地准备材料，暗地里却在铺子的门窗上忙碌着。他用灵纹刀在门框内侧刻下“预警灵纹”——这种由七道基础灵纹组成的简易阵法，一旦有陌生灵力靠近，就会发出微弱的灵光，同时让门窗变得异常坚固。
刻完最后一道纹路，韩烨将一滴精血滴在灵纹的阵眼处。精血渗入木材，灵纹瞬间亮起，随即又恢复如常，仿佛从未存在过。这是《天工造物录》中的“隐纹术”，能让灵纹在不激活时完美隐藏，避免被敌人察觉。
吴昊看着韩烨一系列的动作，终于忍不住问道：“师父，我们是不是有麻烦了？”
韩烨看着少年担忧的眼神，沉默片刻，如实说道：“赵家的人盯上我们了，以后做事要更小心。”他没有隐瞒，有些风雨，迟早要让吴昊学会面对。
吴昊的脸色白了白，但很快又握紧了拳头：“师父放心，我不怕！实在不行，我们就跟他们打！”
韩烨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到万不得已，不用打。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提升实力，等有了足够的资本，自然没人敢轻易招惹。”
他看向窗外，岚风城的天空不知何时阴了下来，一场暴雨似乎即将来临。韩烨知道，赵家的眼线只是开始，随着他与秦家的合作深入，来自赵家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
但他并不害怕。
预警灵纹已经布下，就像拉响的第一道警报，提醒着他时刻保持警惕。而他手中的灵纹刀，也早已饥渴难耐。
想要在世家纷争中立足，光有精湛的炼器术还不够，还得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韩烨拿起一块赤铜晶，在阳光下，晶体中的火焰仿佛活了过来，跳动着，燃烧着。
他的目光，也如同这火焰一般，充满了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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