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南海星火与帝都暗刃
室利佛逝使团的到来与高句丽火铳惊现南海的消息，如同两块巨石投入朝堂，激起的已非涟漪，而是汹涌的暗流。李瑾力排众议，决意组建南下使团，携国书重礼，随室利佛逝船队回访，行“布德结盟”之策。此议虽定，然具体人选、携带何种“技术厚礼”、以及如何应对可能遭遇的高句丽势力，皆成争论焦点。
与此同时，远航的“巡南海舰队”尚无消息传回，营州方向的军事压力虽令高句丽在陆上暂取守势，但其海上动向愈发诡秘。登州水师屡次奏报，发现疑似高句丽快船利用夜色或恶劣天气，突破封锁线南下，其目标，似乎直指正在筹备中的大唐使团航线！
“高句丽这是想半路截杀，或是在南海诸国面前，折辱我大唐颜面！”兵部尚书忧心忡忡。
压力之下，南下使团的筹备工作加速进行。正使人选几经斟酌，最终选定了一位年富力强、精通番语、曾多次处理涉外事务的鸿胪寺少卿。使团副使，则出人意料地由一位在匠作学堂颇有建树、精通农水利器的年轻博士担任，彰显“技术布德”之特色。使团护卫，则由禁军中精选的五百悍卒充任，并秘密配属了一个小队（十人）的“神机营”精锐，携带二十支最新改进的“洪武铳”及足量火药，以为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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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使团即将成行之际，一场源自帝都的阴谋，如同毒蛇般悄然亮出了獠牙。
这场阴谋的源头，竟又牵扯到已被清算的李玑郡王通敌案。虽然主犯伏诛，但其残余党羽并未被完全肃清。一些与其利益攸关、在肃贪和新政中受损的势力，暗中勾结，将怨恨的目光投向了此次南下的关键——那位身负“技术布德”重任的年轻副使，王博士。
王博士出身寒门，因精于格物而被破格提拔，正是“专利”与“格物科”新政的受益者与象征。若能将其铲除，既可破坏南下大计，挫伤帝后推行新政的锐气，更能借此警告那些试图凭借“奇技”躐等进身的寒门子弟。
阴谋的执行，极其隐秘阴毒。他们并未选择在长安城内动手，而是买通了使团队伍中一名负责采购药材的随行医官，将一种无色无味、发作缓慢的剧毒，混入了王博士日常服用、用于预防南方瘴疠的丸药之中。此毒并非立刻致命，而是会逐渐侵蚀五脏，待船行至茫茫大海，毒发身亡，届时死无对证，只能归咎于水土不服或恶疾缠身。
下毒之事，做得天衣无缝。若非“拂晓”因李玑案后续调查，一直监控着几个关键人物，偶然截获了他们与那名被买通医官的密信，此计几乎得逞！
消息传入宫中，李瑾勃然大怒，林薇亦惊出一身冷汗。敌人竟已无孔不入至此！
“立刻秘密控制那名医官，撬开他的嘴！使团行程暂缓！”李瑾厉声下令。
“陛下，不可。”林薇强压下心中后怕，冷静分析，“使团筹备，万众瞩目，若骤然延期，必引猜测，打草惊蛇。且南海局势瞬息万变，拖延不得。”
“那皇后的意思？”
“将计就计。”林薇眸中寒光一闪，“命太医署秘密配制解药，替换毒丸。让王博士‘如期’服药，‘如期’出发。我们要让幕后之人以为得手，放松警惕。同时，‘拂晓’借此线索，顺藤摸瓜，务必将这潜伏的毒瘤，连根挖出！”
李瑾沉吟片刻，重重颔首：“便依皇后！此事由‘拂晓’全权负责，一应所需，皆予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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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无声的较量在暗夜中展开。“拂晓”的行动迅捷如风，那名被买通的医官在毫无防备中被秘密逮捕，经过连夜审讯，吐露了部分实情，指向了一个与东南海商残余势力关系密切的致仕官员。然而，当“拂晓”暗探扑向该官员府邸时，却发现其已在家中“自缢身亡”，线索再次中断。
对手的狠辣与果决，令人心惊。显然，这是一个组织严密、行事狠戾的集团。
尽管如此，南下使团的核心危机得以解除。王博士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服下了由太医署精心调制的“解药”（实为滋补之品），并于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随着庞大的使团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长安，南下广州，准备踏上远航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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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使团离京后不久，久无音讯的“巡南海舰队”，终于传回了第一份消息！
消息并非来自舰队本身，而是由一艘侥幸返航的、曾在南海与舰队有过接触的岭南商船带回。据商船主禀报，他们在靠近古城（占婆）的海域，曾远远望见大唐舰队与数艘形制奇特、不类中土亦非高句丽的战船发生对峙，似乎爆发了冲突，但具体情况不明。随后，大唐舰队便向着更深的南方海域驶去，不知所踪。
这个消息，让李瑾和林薇的心再次悬起。未知的战船？是室利佛逝的？还是南海其他势力的？或是……高句丽勾结的新盟友？冲突结果如何？舰队是否安然？
南下使团已然出发，“巡南海舰队”却踪迹成谜，生死未卜。帝国的力量第一次如此深远地投送到万里之外，带来的并非掌控一切的踏实，而是更深的焦虑与不确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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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有毒谋暗算，外有强敌环伺，远有舰队失联。帝国的天空，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
这一夜，李瑾难以入眠，信步来到林薇寝宫外。却见殿内灯火未熄，林薇也未安寝，正坐在案前，对着那幅巨大的《大唐寰宇图》怔怔出神。她的指尖，轻轻拂过南海那片广阔的蓝色，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忧思。
李瑾没有进去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殿外廊下。他知道，林薇所虑，远不止眼前的危机。她看到的，是一个因技术而加速连接、却也因技术而更易冲突的世界的雏形。帝国这艘大船，正在驶向一片完全没有海图的、更加凶险也更加壮阔的海洋。
而他们的孩子，那个刚刚指着地图问“海那边还有什么”的稚子，将来要驾驭的，便是这样一艘航行于未知中的巨轮。
殿内，林薇微微叹了口气，吹熄了烛火。殿外，李瑾抬头望去，只见夜空中，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光尾，划过天际，瞬息间便湮灭在无尽的黑暗里。
仿佛一个隐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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