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暗潮狙击与东宫问对
甘薯病虫害与吕宋航线遭袭的消息，如同两股逆流，冲击着初现轮廓的南海战略。朝堂之上，质疑之声再起，虽未如以往激烈，但那“劳民伤财”、“得不偿失”的低语，依旧在廊柱间悄然回荡。
李瑾不为所动，严令太医署与匠作学堂通力合作，限期攻克甘薯病害。同时，敕令吕宋舰队都督：“凡遇袭扰，毋须请示，可临机决断，痛加剿抚！务使海路畅通，扬我国威于万里波涛！”
帝国的意志，以最强硬的方式传达至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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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官田内，气氛凝重。原本生机勃勃的甘薯藤蔓上出现了诡异的斑点，部分叶片卷曲枯黄。老农蹲在田埂，愁眉不展。数位被紧急召来的老农和太医署官员围着生病的植株，争论不休。
“此乃地气不和，当以石灰消杀……”
“似是虫蠹潜伏，需特制药液灌根……”
意见纷纭，莫衷一是。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之际，一位来自匠作学堂、专司农器改良的年轻匠师，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注意到病害多发生在低洼积水之处，联想到学堂中曾讨论过的“疫气”之说（初步的微生物概念），建议尝试开挖排水沟，保持田地干燥，并用沸水浇灌病株周围土壤，甚至提议制作一种由硫磺、石灰等混合的“土药”进行喷洒。
这些方法闻所未闻，颇受老农质疑。但主持此事的官员想起皇后一贯强调的“格物试验”精神，咬牙决定划出小片病田进行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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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遥远的吕宋外海。
大唐的补给船队在严密护卫下，再次驶近上次遇袭的海域。舰队都督亲率两艘装备了最新式“洪武铳”的快船在前哨探。果然，当船队行至一处岛礁密布的水道时，两侧骤然杀出十余艘狭长迅捷的独木战舟！舟上战士肤色黝黑，头插羽毛，口中发出尖锐呼哨，弯弓搭箭，箭镞上竟绑着浸油的麻絮，点燃后如同飞火流星，直扑唐军船帆！
又是他们！这些神出鬼没的袭击者，战术依旧刁钻狠辣。
“各船稳住！火铳手就位！瞄准了打！”舰队都督临危不乱，嘶声下令。
“砰！砰！砰！”
改进后的火铳在相对近距离内发挥了威力，铅丸呼啸，打得对方木屑纷飞，数艘独木舟瞬间倾覆。然而，对方极其悍勇，剩余船只利用灵活优势，冒着弹雨强行靠近，试图跳帮接舷战！
就在这短兵相接的危急关头，一艘唐军战船的船舷旁，突然伸出数根粗长的竹竿，竿头绑缚着浸透火油的布团，被士兵奋力掷出，落在试图靠近的敌船上，随即被火箭引燃！这是舰队根据吕宋当地竹材资源丰富的情况，临时赶制的“火竹矛”！
烈焰瞬间吞噬了几艘敌船，攻势为之一滞。唐军趁势用强弩覆盖射击，终于将这次袭击彻底击退，俘虏了数名落水的敌方战士。
经审讯，这些袭击者并非高句丽所属，而是来自南方更远处一个名为“麻逸”（注：大致对应菲律宾棉兰老岛或苏禄群岛的古代势力）的岛国部族！他们声称是受了“北方大船”（疑似指高句丽）的挑唆和贿赂，才不断袭击大唐船队。
幕后黑手，果然还是高句丽！他们自己无法在南海与大唐正面抗衡，便采用此等阴损手段，雇佣本地势力进行骚扰！
消息传回，李瑾怒极反笑：“好一个高句丽！陆上黔驴技穷，便想在海上行此鬼蜮伎俩！传令吕宋舰队，既然查明了根脚，便不必再客气！联络友好部落，对麻逸施加压力，必要时，可予以惩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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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南海局势因查明真相而变得清晰之际，帝都长安，一场关乎未来的“问对”，在悄然进行。
这一日，李瑾心血来潮，考校年仅三岁的皇长子李昊的功课。他没有问经史，也没有考诗文，而是命人取来那具吕宋舰队进献的、带有简易风帆和舵叶的海船模型，放在李昊面前。
“昊儿，告诉父皇，这船，为何能行于水上？”李瑾语气平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一旁随侍的翰林学士面露难色，这等格物之理，如何是一个三岁稚童能答？
李昊却并未被难住。他伸出小手，指着船身，又指了指旁边的水盆，奶声奶气却异常清晰地说道：“船……胖胖的，水……托着它。”然后，他又指着那面小帆，“风……吹它，它就走了。”
他没有说出“浮力”、“流体”、“风力”这样的术语，但其观察和表述，已然触及了最核心的原理！
李瑾眼中闪过一丝激赏，继续问道：“若有坏人，想弄沉这船，该怎么办？”
李昊歪着头想了想，指着船底：“这里……凿洞，水进来，就沉了。”他又指了指船帆，“用火……烧它，它就走不动了。”
回答依旧稚嫩，却逻辑分明，直指要害。
李瑾沉默片刻，忽然问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心头一震的问题：“昊儿，若你将来掌此大船，是愿意它永远停在这安全的盆中，还是……扬帆入海，哪怕会遇到风浪和想凿船烧帆的坏人？”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小小的身影上。
李昊看看那精致的船模，又抬头看了看父皇，再扭头望向殿外广阔的天空。他小小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沉重的问题。良久，他伸出小手，坚定地推了推那船模，让它向着水盆中央漂去，同时用尽全力般说道：
“出去！去看……更大的水！坏人……不怕！我们有……厉害的铳！”
稚嫩的童声在殿内回荡，带着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毅，和一种对“厉害铳”（火器）近乎本能的信赖。
李瑾深深地看着儿子，良久，缓缓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复杂难言的笑容。他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殿内只剩下父子二人。李瑾将儿子抱上膝头，指着那艘漂在水盆中央的船模，轻声道：“昊儿，记住你今天的话。这船，父皇和母后，会为你造得更大、更坚固。但这海上的风浪和暗处的敌人，终有一天，需要你自己去面对。”
李昊似懂非懂，却用力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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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岭南传来捷报：采用开挖排水、沸水消毒及土药喷洒的试验田，甘薯病情得到了有效控制，新生的藤蔓逐渐恢复生机！虽然彻底根治尚需时日，但至少找到了可行的方向。
与此同时，吕宋舰队也送回了最新消息：他们联合了数个与麻逸有世仇的当地部落，对麻逸的骚扰据点进行了一次成功的报复性打击，焚毁其港口设施数处，俘获船只十余艘，南海航线暂时恢复了畅通。
技术的问题，在摸索中寻找答案；外部的威胁，以强硬的手段予以回击。帝国的航船，在颠簸中继续前行。
然而，李瑾和林薇都明白，高句丽的阴魂不散，南海的利益争夺刚刚开始，内部新旧观念的碰撞也远未停息。而那个在“东宫问对”中展现出非凡潜质的继承人，他的成长之路，必将与这艘帝国的巨轮一样，充满未知与挑战。
下一次风浪，将会从何处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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