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生将那枚沾血的华山派腰牌在手中掂了掂，入手冰凉，上面刻着的“华山”二字铁画银钩，透着一股凛然剑意，只是被那抹暗红血迹沾染，平添了几分肃杀。
“华山派……”他低声自语，眉头微蹙。这名字他自然不陌生，只是没想到，在这个时间点，会以这种方式再次接触到。那只曾被他救治过的雪鹰颇具灵性，不会无缘无故将此物衔来，这更像是一种示警，或者说，一个因果的引子。
他本不欲理会外界纷争，但系统并未对此发出任何警告或提示，仿佛这只是一种寻常的信息交互。结合之前系统对“探索未知亦可为道”的诠释，李长生觉得，或许只是了解情况，并不算违背“躺平”真意。
“也罢，闭关日久，也该出去走动走动了。至少要知道，这华山派究竟发生了何事，能让门下弟子的腰牌沾染血迹，遗落在这昆仑深处。”他收起腰牌，决定出山一趟。
数日后，李长生出现在了昆仑山外围一座名为“白石镇”的边陲小镇。此地是进出昆仑的要道之一，南来北往的商旅、采药人、江湖客络绎不绝，消息最为灵通。
他依旧是一副游方郎中的打扮，背着药箱，在镇上唯一的茶馆角落坐下，要了一壶粗茶，几样干果，便看似悠闲地听着周围茶客的闲聊。
起初，话题多是些家长里短、行商见闻。直到一伙风尘仆仆、腰间佩剑的汉子走进茶馆，大声吆喝着上酒，茶馆内的气氛才为之一变。
“听说了吗？华山派这回可是闹大了！”一个嗓门洪亮的汉子灌了一口酒，对同伴说道。
“可不是嘛！剑宗和气宗，本是同根生，如今却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真是……唉！”另一人摇头叹息。
李长生心中一动，凝神细听。
“听说就在上月，两派在玉女峰一场火并，死了不少人！连‘君子剑’岳不群岳先生都受了伤！”
“剑气之争，由来已久。只是没想到会激烈至此。据说剑宗此番势弱，被气宗压着打，好些剑宗高手都……”
“说到剑宗高手，你们可还记得那位‘剑圣’风清扬风老前辈？”有人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道。
“风老前辈？他不是早已隐居，不同世事多年了吗？”
“嘿，这就是关键了！”那汉子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听说剑宗的人不死心，想请风老前辈出山主持大局。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人没请到，反而得了个惊天消息——风老前辈前些年，在江南被人给骗了！”
“什么？！”几人同时惊呼，引得茶馆里其他客人也纷纷侧目。
那汉子见吸引了注意，更是得意，绘声绘色道：“千真万确！据说是一个江湖骗子，设了个局，冒充风老前辈的故人之后，编了一套凄惨身世，骗走了风老前辈一套极为高深的剑法秘籍。等风老前辈察觉不对，那骗子早已携秘籍逃之夭夭，不知所踪。”
“竟有此事？风老前辈何等人物，剑术通神，怎会……”
“唉，正所谓关心则乱。风老前辈性情孤高，却极重情义，尤其是对故人。那骗子正是摸准了这一点，才一击即中。听说此事对风老前辈打击极大，他自觉无颜面对华山列祖列宗，心灰意冷之下，彻底归隐，誓言不再过问华山之事，连剑宗弟子的求见都一概回绝了。”
“啧啧，一代剑圣，竟落得如此下场……可悲，可叹啊！”
“如此一来，剑宗失了最大的指望，更是雪上加霜。这华山派，怕是要变天喽……”
几人唏嘘一番，又将话题转到了别处。
角落里的李长生，缓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早已凉透的粗茶。茶水苦涩，却不及他心中泛起的那一丝复杂滋味。
风清扬。
这个名字，在他穿越前的记忆里，代表着独孤九剑的绝世风采，代表着一种超然物外、却又带着悲剧色彩的传奇。如今亲耳听闻其遭遇，虽早有预料，但那份唏嘘感却并未减少。
他知道，按照原本的轨迹，风清扬受此打击后，将会在华山思过崖后山彻底沉寂，直到遇到那个名叫令狐冲的浪荡弟子，才将独孤九剑传承下去，了却一桩心愿。
‘命运之弦，果然坚韧无比。’李长生心中暗叹。即便他这只蝴蝶已经存在了数百年，扇动了无数次翅膀，但对于这些早已铭刻在历史长河中的关键节点，影响依旧微乎其微。风清扬的悲剧，似乎注定要发生。
他想起自己这些年的“躺平”之道，核心便是“不争”，不主动介入因果。那么，对于风清扬这位本可结交的剑术宗师，明知其正遭受欺骗与背叛的痛苦，自己是否应该做点什么？
去江南找到那个骗子，夺回秘籍？或者直接去寻风清扬，点破迷局？
这个念头刚升起，便被他强行压下。
系统没有任何提示，但这并不意味着鼓励。或许在系统判定中，这属于“主动介入他人因果”，与“躺平”真意相悖。更重要的是，他深知每个人的道路都需要自己走完。风清扬的这次挫折，固然痛苦，但何尝不是其人生的一部分？没有这番磨砺，或许就没有后来思过崖上那位看透世情、传下绝学的世外高人。
强行改变，未必是福。
“客官，您的茶凉了，给您续上？”茶馆伙计提着铜壶走过来，打断了李长生的思绪。
“不必了。”李长生放下几枚铜钱，起身离开了茶馆。
小镇街道上人来人往，叫卖声、马蹄声、孩童嬉闹声不绝于耳，充满了鲜活的烟火气。但李长生的心，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薄膜，与这热闹格格不入。
知晓悲剧在前，却无力，亦无心去改变。
这种无力感，并非源于实力不济。以他如今筑基中期的修为，加上诸多手段，若要插手华山内斗或是寻找那个骗子，并非难事。这种无力，更像是一种源于道心选择的疏离。
是“躺平”带来的超然，还是一种潜藏的冷漠？
他漫步出镇，寻了一处僻静的山坡坐下，远眺着连绵的昆仑山脉。山巅积雪皑皑，在阳光下闪烁着圣洁的光芒，亘古不变。
数百年的时光，他见证了太多悲欢离合，王朝兴替。乔峰自尽于雁门关外，郭靖黄蓉战死襄阳，张无忌隐退江湖，杨过与小龙女终成眷属却也历经磨难……他曾为这些故事扼腕，也曾为那些人物感慨，但最终，他都选择了作为一个旁观者。
是因为害怕改变历史带来的反噬？还是“躺平”系统潜移默化的影响？或者，是他内心深处，早已接受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本质？
守护与见证，是他的道。但这守护，似乎总隔着一层距离，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系统，”他在心中默问，“我的道，是否过于无情？”
片刻沉寂后，系统那熟悉而淡漠的提示音响起：“检测到宿主道心自省。‘躺平’非无情，乃‘不滞于情’。知天命，尽人事，随心而动，不昧因果。宿主选择旁观，亦是‘尽人事’之一种，顺应本心即可。强求改变，反易滋生心魔，偏离大道。”
李长生微微一怔。
“不滞于情……顺应本心……”
系统的话语如同清泉，洗去了他心头的些许迷雾。是啊，他的本心，并非冷血无情，否则也不会因风清扬的遭遇而唏嘘。他的选择，是基于对命运长河的敬畏，对个人修行道路的坚持。强行介入，或许能解一时之困，但引发的连锁反应，未必是风清扬乃至整个华山派所能承受的。
他的“无力感”，或许正是认清自身界限后的“释然”。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场，自己的劫数。风清扬的劫，需要他自己去渡。而李长生的道，在于守护更宏大的文明火种，在于自身的超脱与长生。这两者，并无高下之分，只是道路不同。
想通了此节，李长生感觉心头那丝若有若无的滞碍悄然消散，神识似乎更加清明通透了一些。他对着华山的方向，遥遥举杯，以茶代酒，轻声说道：
“风清扬，望你早日勘破迷障，剑心通明。他日有缘，或可一见。”
说完，他将杯中凉茶洒向地面，转身，步履沉稳地向着昆仑秘境的方向行去。
身后，是纷扰的江湖；身前，是求索的长生路。
他知道，关于华山，关于风清扬，他所能做的，也仅止于此了。这份知晓一切的“无力”，或许正是他这条“躺平”长生路上，必须承受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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