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彻底笼罩王宫时，拉斯洛带着玛蒂尔达走进私人餐厅。烛光在长桌上摇曳，银器在暖黄光晕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玛蒂尔达注意到餐桌上只摆了两副餐具，紫罗兰色的眼眸微微闪动。
“坐。”拉斯洛为她拉开座椅，指尖不经意掠过她披肩的流苏。
这个细微的接触让玛蒂尔达脊背微僵，羽扇“啪”地展开掩住半张脸。
“太明显了...这个布置...”
她强作镇定地落座，裙摆却“不小心”勾住了椅腿。
拉斯洛俯身帮她整理时，雪松的淡香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耳际。
“今天的鲟鱼来自伏尔塔瓦河上游。”拉斯洛执起银叉，优雅地分割着鱼肉，“这几日看你最偏爱这个部位。”
玛蒂尔达指尖微颤。“他连这种小事都发现了嘛...”这个认知让她心底泛起细密的暖意。
她低头小口品尝，却发现鱼肉早已细心剔除了骨刺。
烛火噼啪作响，为这场安静的晚餐增添了几分暧昧。
“拉斯洛，”她突然抬头，紫罗兰色的眼眸在烛光下闪着睿智的光，“你不会一直留在波西米亚，对吗？”
拉斯洛执杯的手微微一顿，葡萄酒在杯中漾起涟漪。
“东罗马的求援...”他轻叹一声，深邃的眼眸中闪过复杂的神色，“确实意味着很多。”
“你可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好好与我相处...”他忽然勾起唇角，带着几分揶揄的笑意。
玛蒂尔达的羽扇轻轻掩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洞察世事的眼睛。
她看着拉斯洛起身走向窗边，月光为他挺拔的身形镀上银边。
“不过...”拉斯洛转身时，烛光在他眼中跳跃，“我离开后，波西米亚需要一位明面上的王后。”
玛蒂尔达的羽扇“啪”地合拢。她看着拉斯洛缓步走近，在他的眼眸中看到自己惊愕的倒影。
“既是萨克森的公主，又是波米米亚的王后...”
拉斯洛执起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腕间的珍珠手链，“不知道某位挑剔的女士...是否愿意？”
玛蒂尔达感到一阵眩晕。她看着交叠的手，想起多年前在美泉宫中，这个只会用果汁来敬酒的孩子。
如今，他却将波西米亚王国的冠冕轻描淡写地呈到她面前。
玛蒂尔达感到一阵眩晕。
波西米亚——这颗神圣罗马帝国皇冠上最璀璨的明珠、卢森堡王朝的遗惠，纵然历经胡斯战争的创伤，依然保持着令人心悸的财富与权势。
库特纳霍拉的银矿如血管般贯穿波西米亚大地，每年产出的白银占据帝国货币流通量的三成；布拉格大学仍是中欧最负盛名的学术殿堂；更不必说那些遍布伏尔塔瓦河两岸的城堡与庄园...
而此刻，拉斯洛竟将这把开启宝库的钥匙，轻描淡写地放在她掌心。
“您可知...”玛蒂尔达的声音微微发颤，她竟傻傻的反问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库特纳霍拉的银币将铸上你的侧像，”拉斯洛的指尖掠过她耳际，“意味着布拉格大学的学者将尊你为庇护人...”
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更意味着，当我不在时，你将代我执掌这片土地。”
烛火在银质烛台上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挂满壁毯的石墙上。
玛蒂尔达望着那近在咫尺的权柄，紫罗兰色的眼眸中泛起波澜。
这样的权力与财富的确是大部分人梦寐以求的，正是玛蒂尔达这样的贵族子女才更明白波西米亚的价值，但正因为明白这样的价值...
“不行！”她突然咬牙低喊，羽扇“啪”地敲在桌面上，“你把我当成什么样的女人了...”
拉斯洛微微一怔，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的双手有些无措的放在身前，似乎是有些不明白玛蒂尔达为何会如此反应。
“我不是因为这些才到来这里的...”玛蒂尔达的声音突然哽咽，她猛地转身，裙摆扫翻了桌上的银杯。
深红的葡萄酒在白色桌布上晕开，如血般刺目。
这位骄傲的公主不愿意接受这份礼物，这位在政台上叱咤风云的公主不容自己在情场上有一丝的虚情假意。
她不愿自己在爱情中获利太多，这位在政台上受够虚伪的公主，不愿在情场上获利一分。
她要的是完完全全的真实、完完全全的爱意。
拉斯洛轻轻将她拥入怀中，终于明白这个可爱又别扭的公主在害怕什么——她担心波米米亚的财富和权力会玷污他们之间的感情。
“就当是交换礼物吧...”拉斯洛在她耳边低语，“我也得到了萨克森的土地，不是吗？”
玛蒂尔达抬起头，紫罗兰色的眼眸中闪着泪光。
拉斯洛温柔地拭去她的泪水，深邃的眼眸中满是理解和疼惜。
“不行...”她呜咽着摇头，像害怕丢失珍宝的孩子般紧紧抱住拉斯洛，“还是不公平...萨克森根本没有波西米亚那么强大...”
这位骄傲的公主竟然直接承认萨克森比不上波西米亚这一事实，她将自己完整的模样展现在自己面前，将自己的脆弱与骄傲呈现在拉斯洛的面前。
烛光在银质烛台上摇曳，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投在挂毯上。拉斯洛轻抚着她的秀发，感受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
“可我得到了你啊，”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却无比真挚，“难道我们萨克森的玫瑰，还弥补不了这点差距吗？”
玛蒂尔达的哭泣声渐渐平息，但双手仍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月光透过彩窗，为她泪湿的面颊镀上银辉。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在政坛上叱咤风云的公主，只是一个为爱不安的普通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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