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燕依依很快又想起苏老夫人的安排，心头不禁蒙上一层阴影。
院门外，苏蓁刚走出不远便遇上了燕华之。见到她，燕华之眼中顿时泛起笑意：表妹是来看依依的？
苏蓁微微颔首。
见表妹与依依日渐亲近，真是令人欣慰。燕华之本想上前，可见云锦和星罗如临大敌般护在苏蓁身侧，只得悻悻止步。他自诩读书人，总不好在丫鬟面前失了体统。
表兄言重了，本就是一家人。苏蓁浅笑回应，随即翩然离去。
走出几步，云锦忍不住低声问道：姑娘莫非是想促成表小姐与崔公子的姻缘？方才苏蓁对崔世杰的种种夸赞，在她听来实在像极了媒人的说辞。
你何时见我这般热心肠了？苏蓁神色淡然。
那姑娘为何......
不过是要让表姐的心思活络起来。苏蓁唇角微扬，老夫人与表姐目标一致，自然同心同德。可若是她们所求不同了呢？
云锦恍然大悟：那岂不是要......她急忙掩口，奴婢失言了。
你说得不错。苏蓁赞许地点头，另外，这几日你去与沁嘉堂的青儿多走动走动。
青儿？星罗诧异。
老夫人打算将她许配给管事那个有精神病的儿子。苏蓁淡淡道，青儿为此很是抗拒。
怎么会？云锦难以置信。青儿自幼侍奉老夫人，就算养只猫狗也该有感情，怎会忍心将如花似玉的姑娘配给有病之人？青儿虽然性子急，对老夫人却是一片忠心。
老夫人收了管事每年的有钱收，总要有所表示。舍不得银子，就只能舍人了。苏蓁语气平静，要怪，就怪青儿命不好却生得太好。
姑娘是要帮青儿？星罗试探着问，心里却觉得蹊跷。苏蓁对沁嘉堂的人向来冷淡，如今突然要相助，实在不像她的作风。
自然要帮。苏蓁眸光微闪，老夫人每走错一步，都是我们的机会。
姑娘想收买青儿？云锦迟疑道，可她向来对老夫人忠心耿耿......
忠心？苏蓁轻笑一声，那要看值不值得了。
忠心若得不到善待，反噬时才最致命。养在身边的狗一旦发狂，咬人最痛。苏蓁语气平静无波。
……
接下来的几日，苏府出奇地平静。燕依依不再整日往西院凑，反而时常带着护卫出门闲逛，美其名曰要领略汴京城的繁华。西院众人乐得清静，巴不得她日日在外。不过令人侧目的是，燕依依的穿戴日渐华贵。苏老夫人虽会接济燕家兄妹，但以她吝啬的性子绝不会如此大方。就连苏蓁也察觉到异样，每每问起，燕依依只推说是从家中带来的体己。连带着燕华之出手也阔绰起来，打赏下人的银钱都比往日丰厚。
下人们私下议论，都说燕家兄妹来了汴京后，渐渐褪去了小门小户的习气，愈发有汴京城子弟的气派了。
然而有人舒心，自然就有人不快。沁嘉堂内，苏老夫人锐利的目光在燕依依身上扫过：依依近来在汴京可还习惯？
托老夫人的福，一切都好。燕依依垂首应答。
既然过得好，那给你的东西为何迟迟不用？苏老夫人眯起三角眼，语气陡然转厉。若换个胆小的，怕是要被她这模样吓哭。
燕依依却始终低着头，声音平稳如常：老夫人明鉴，依依如今连表哥的身都近不得，实在寻不到机会。
原来苏老夫人早已将药包交给燕依依，只待她寻机对苏晟下手。谁知多日过去，府中风平浪静，燕依依根本未曾行动。
你整日在外游荡，深夜方归，若能寻到时机才怪。苏老夫人冷笑一声，依依，你若是不愿，此事作罢也罢。
依依岂敢不愿。燕依依连忙否认。这些时日她常与崔世杰私会，却佯装不知对方身份。崔世杰待她温柔体贴，赠她华服美饰，正是这些馈赠让她心生犹豫。比起苏晟这般常年北疆边关的武将，嫁给崔世杰显然更合她心意。只是崔世杰是否愿意明媒正娶还是个未知数。燕依依始终守着最后防线，深知男人的劣根性：越是得不到的才越显珍贵。她确实将崔世杰迷得神魂颠倒，可尚书府的门第岂是她这样的出身能高攀的？即便崔世杰有意，崔尚书也未必答应。若要她做妾，她是万万不肯的。
因此燕依依陷入了两难。与苏晟成事，有苏老夫人作保，正妻之位唾手可得；而崔世才待她温柔体贴，更舍得为她花费。人心总是贪得无厌，得了好处还想要更多，她在这两者间摇摆不定，迟迟未对苏晟下手。
她这般犹豫不决，却急坏了苏老夫人，这才亲自前来质问。
既然愿意，为何迟迟不动手？苏老夫人逼问。
依依……是想确保万无一失。燕依依低声辩解，西院守卫森严，实在难寻良机。若贸然行动打草惊蛇，往后就更难成事了。
依依，我原是看重你的。苏老夫人放缓语气，话中却带着敲打，但若你一直这般畏首畏尾，未免令人失望。成大事者岂能瞻前顾后？这般胆怯，将来如何担当重任？
燕依依唯唯称是。
苏老夫人瞥她一眼，难掩厌烦地挥袖：退下吧。
待燕依依离去，苏老夫人猛地将茶盏掼在地上，怒道：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嬷嬷一面示意丫鬟收拾碎片，一面温声劝慰：老夫人息怒，表小姐终究年纪小，女儿家做这等事难免顾虑多些。
我如何能不急？苏老夫人气得胸口起伏，昨日恒儿来说，老大媳妇正在四处为苏晟相看亲事。若真定下婚事，往后就更难下手了。原以为燕依依是个有野心的，谁知竟这般不成器！
嬷嬷轻抚苏老夫人后背替她顺气：表小姐年纪尚轻。况且她说的也不无道理，如今大房防备得紧，若贸然行动撕破脸皮，反倒不美。
那你说该如何是好？苏老夫人没好气道，时日紧迫，那丫头又不肯动手，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苏晟娶个高门贵女？
老夫人，嬷嬷沉吟片刻，表小姐年纪小，做这事确实冒险。不如……让咱们的人来办？
咱们的人？苏老夫人看向她。
正是。嬷嬷压低声音，咱们的人行事比表小姐周全，即便出了纰漏也能将她摘干净，留条后路。况且这等事奴婢们早年做得娴熟，必定万无一失。
苏老夫人沉吟片刻后缓缓道：你说得在理。既然那丫头不敢动手，就让人暗中推一把。去把青儿和云儿叫来。
……
苏老夫人的这番密谋自然无人知晓，但知晓内情的人是否会守口如瓶，却是另当别论。至少从表面看来，府中一切依旧井然有序。
这日苏蓁从外头返回西院时，恰在回廊遇见了苏恒。自燕家兄妹入府后，苏恒便行踪成谜，难得一见。他这般早出晚归，惹得苏宴颇为不满，以为他是因吴淑娴的事刻意回避，父子二人几番争执皆不欢而散。但这些纷争似乎并未影响到苏恒，他依旧鲜少在府中露面。
此刻狭路相逢，苏恒放缓脚步，淡淡道：四妹妹。
二哥。苏蓁叫道。
听闻四妹妹近来与表弟表妹往来甚密，苏恒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这是刚从表弟处回来？他刻意只提燕华之一人，话中带着若有似无的暗示。露珠与湖泊闻言皆蹙起眉头，这话听着实在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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