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冰下遗舰】
一、长青·霜秤
寒谷最深处的冰穹，静得能听见雪片称重。
李长青独自立在“霜秤”之上——那是一块天然外凸的冰台，薄如蝉翼，却承载千年积雪而不裂。
他掌心托着一枚「铜锈钥匙」，钥匙七瓣合一，此刻像心脏般轻跳，震得冰台内部发出幽微“咔哒”。
小九蜷在他颈侧，尾巴垂落，尾尖勾住寒风，一抖，抖出一缕灰火，火不落，反而悬在空气中，化作一枚「指针」，遥遥指向冰穹正中央。
那里，无舰，无骨，只有一面“空白”——白得连“白”这个概念都被抽走。
李长青低声道：“秤已归零，该把‘舰’称出来了。”
他并指如刀，划破掌心，血珠滴落，竟不沉，反而悬于冰面，像被无形托盘接住。
血珠与钥匙轻触，发出“当”一声脆响——
霜秤失衡，空白处骤然塌陷，一条「冰井」无声出现，井壁垂直，深不见底，唯有点点星砂，自下而上缓缓漂浮。
二、星砂·逆潮
冰井之内，无风，却有「逆潮」——
星砂如呼吸，一升一沉，每升降一次，便在井壁刻下一道“年轮”，年轮里封存着不属于此刻的光影：
有未来某日的女皇坠马、有昨夜才发生的北城血战、更有李长青尚未经历的「凡尘终局」。
小九瞳孔收缩：“井在偷时间。”
李长青神色不动，抬手抛出铜锈钥匙。
钥匙落井，不坠，反而悬停中央，七瓣同时张开，像七叶风车，被逆潮吹得徐徐旋转。
每转一圈，星砂便改道，凝成一条「星梯」，自井底铺至井口，梯阶透明，仿佛一踏即碎。
少年抬脚踏上第一阶，梯面传来“咚”一声回应——
那不是承重，而是心跳，来自井底深处，与他同频，却更古老。
三、冰镜·舰影
星梯尽头，是一面「冰镜」——
镜面朝下，悬于井底穹顶，镜中倒映的并非人影，而是一艘「倒置黑舰」：
舰首如狐，舰尾似鲸，腹背裂开，内脏却是旋转的星图。
镜旁，悬着一枚「秤砣」——由寒骨凝成，形若狐首，眼眶嵌两粒「碎星」，星芒一闪，冰镜便落下一滴「水银」。
水银落地，凝成细小舰模，仅巴掌大，舷号却清晰可辨：
「落雁-07」
李长青目光微凝：“丹阁上古远征舰，失踪第七号，竟沉在冰下。”
他伸手去取舰模，狐首秤砣却突然张嘴，发出婴儿啼哭，哭声化作实质音波，震得星梯寸寸开裂。
小九尾巴一甩，赤月火轮凭空而现，斩向音波，火与声相撞，无声湮灭，唯余一枚「狐纹音符」悬在空中，像等待谁来签收。
李长青并指夹住音符，音符化字：
“献寿一载，可提货。”
少年屈指在“一”上轻划，改为“半”。
狐首怒目，碎星眼芒暴涨，冰镜剧震，舰影几乎溃散。
李长青掌心灰火骤起，化作「火印」盖在狐首额头，火印成形，却是一截「枯枝」——
正是霜秤上那枚记号。
“我赐你新芽，你借我战舰，半年之后，枝长，寿还。”
狐首被火印压得缓缓低眉，终张口，吐出一粒「水银核」，核内封存缩小版“落雁-07”。
交易，成。
四、舰桥·寒寿契约
水银核入手，李长青以血为引，核壳溶解，舰体暴涨，瞬间填满井底穹顶。
真正的「落雁-07」，长达百丈，舷侧裂开处，星图管线裸露，像被撕开的血管。
舰桥无顶，唯有一圈「寒骨王座」，王座背后，悬浮着「寒寿契约」——
以冰为纸，以星砂为字，上书：
「半年内，舰归李长青；半年后，枝长寿还，若枯，则舰自沉，寿永封。」
少年在王座坐下，左手指尖在“枝”字上轻点，灰火顺着笔画游走，留下一缕「新芽」纹路，芽形一闪而逝。
王座发出低鸣，似认可，又似哀叹。
舰体随之亮起「幽蓝导航灯」，灯光所照，井壁冰层开始倒流，像被倒带的岁月，层层后退，露出一条「冰下海」——
海面无波，唯战舰孤悬，如被时间遗忘的标本。
五、星图·坐标点燃
舰桥中央，升起「星图台」——
台面残缺，唯剩一支「坐标火把」，火把柄上刻着「混沌星图」四分之一纹路。
李长青取出铜锈钥匙，钥匙自动嵌入火把顶端，七瓣风车旋转，火把头亮起「灰白火蕊」。
火蕊照出台面凹槽，缺三枚「副坐标」，分别对应：
「女皇密诏」「百姓白头」「国运倒灌」
少年目光微敛：“原来缺的，不是星石，是凡尘大势。”
他抬手，灰火化作三缕，凝成三枚「虚影坐标」，强行嵌入凹槽。
星图台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哒”，却终究亮起，投出一道「光路」，光路尽头，是「混沌星图」完整轮廓——
像一条被折成四段的龙骨，此刻终于首尾相望。
落雁-07发出低沉汽笛，舰体裂缝自行合拢，寒骨外板覆上一层「灰火釉」，釉色流动，如活物呼吸。
六、返航·冰海关门
坐标既定，冰下海开始合拢，像一本被翻到末页的书，封面与封底缓缓合并。
李长青起身，雪灯飞回掌心，火光里，多了一艘缩小版“落雁-07”，静静停泊。
“舰我带走，门我关上。”
少年抬脚，踏出舰桥，落足瞬间，整艘战舰化作「水银流光」，顺他足底涌入心口，与铜锈钥匙合一。
钥匙表面，多出一行新字：
「落雁-07，半年租期。」
冰井自下而上闭合，星砂逆潮停止，霜秤重新归零，像从未开启。
出口处，寒谷风雪再起，却不再割面，而像送行。
李长青提灯，走出冰穹，背影在雪面留下一条「舰影」——
影长百丈，随灯而行，渐渐缩小，最终收入少年袖口，化作一枚「水银舰徽」，贴在心口。
七、尾声·枝芽
霜秤边缘，被火印压过的狐首秤砣，碎成粉末，粉末随风聚在李长青脚边，凝成那截「枯枝」。
枝无根，却在雪里抽出第一片新叶，叶脉呈「星图」纹路，像一枚未发的坐标。
少年俯身，拾起枯枝，插入雪灯边缘。
“半年之内，枝长，寿还；枝枯，舰沉。”
“我活，舰活；我死，寒谷陪葬。”
雪灯火焰升高，映出他眼底——
那里，一艘战舰正破冰而行，直指混沌星图。
冰下遗舰，终。
再启之钥，已化作心口枝芽，随心跳而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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