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钟翰林的第二个字即将说出口的时候。
实验室厚重的门，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紧接着，门上的电子锁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咔哒”声。
锁，开了。
这个声音，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阿尔奇的身体瞬间绷紧。
他的视线猛地转向大门的方向。
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的人出事了。
钟翰林也愣住了。
他看着大门，脸上的绝望和挣扎，被一种新的困惑所取代。
门，被从外面推开。
一个人，站在了门口。
那个人穿着一身便装，身材挺拔。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平静的微笑。
他的身后，还站着两个年轻人。
那两个年轻人穿着同样的黑色外套，神情冷峻，目光锐利。
他们的手，都放在腰间的位置。
阿尔奇看着门口的男人。
他不认识这个人。
但是，他从这个男人的眼神里，读到了一种东西。
一种他很熟悉的东西。
那是属于同类人的气息。
一种掌控者的气息。
“你们是什么人？”
阿尔奇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丝警惕。
“这里是私人实验室，你们不能随便闯进来。”
门口的男人，也就是李锐，脸上的微笑没有变。
他的视线，越过阿尔奇，落在了钟翰林的身上。
他看到了钟翰林苍白的脸色，和额头上的汗珠。
他也看到了实验台上，那个阿尔奇刚刚合上的牛皮纸文件夹。
“钟教授，您没事吧？”
李锐问。
他的声音很温和。
钟翰林看着李锐，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两个人。
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的大脑，还处在一片混乱之中。
李锐点了点头。
然后，他的视线，才重新回到阿尔奇的身上。
“阿尔奇·张先生，是吗？”
李锐说。
“我是。”
阿尔奇回答。
他的身体，已经从最初的紧绷状态，恢复了过来。
他的脸上，又重新挂上了那种得体的，无可挑剔的笑容。
仿佛刚才那个眼神冰冷的人，不是他。
“很抱歉，打扰了您和钟教授的私人会面。”
李锐一边说，一边迈步走进了实验室。
他身后的两个年轻人，也跟着走了进来。
一个，站在了门边。
另一个，走到了实验室的另一侧。
他们两个人的站位，看似随意，却隐隐地封住了阿尔奇所有可能的退路。
阿尔奇的眼角，瞥了一眼那两个年轻人的动作。
他的心，沉了一下。
他知道，这两个人，是专业人士。
非常专业。
“我自我介绍一下。”
李锐走到了阿尔奇和钟翰林的中间。
他没有伸出手。
“我姓李。”
“是国家安全部门下属，重点科研项目安全办公室的负责人。”
他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很清晰。
“国家安全部门？”
阿尔奇重复了这个词。
他的眉毛，轻微地挑了一下。
“是的。”
李锐点头。
“根据国家最新颁布的《关键技术保护条例》，钟翰林教授，以及他所主持的‘普??米修斯’项目，都属于国家最高级别的保护对象。”
“条例规定，任何与钟教授的非公务接触，都必须提前报备，并且在安全人员的陪同下进行。”
李锐看着阿尔奇。
“阿尔奇先生，根据我们的记录，您今天的这次拜访，似乎并没有提前报备。”
阿尔奇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丝僵硬。
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李先生，这恐怕是个误会。”
他说。
“我和钟教授是二十年的老朋友了。”
“我这次回国，一下飞机就迫不及待地想来见见他。”
“只是叙叙旧，没想到，会惊动贵部门。”
“是我考虑不周了。”
他的态度，谦逊而诚恳。
让人找不到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
“是吗？”
李锐笑了笑。
“只是叙旧？”
他的目光，落在了阿尔奇手上的那个牛皮纸文件夹上。
“阿尔奇先生手上的这个文件夹，看起来，装的东西不少。”
“不知道，是带了什么珍贵的旧照片，还是什么感人的旧书信，需要用这么正式的文件夹来装？”
阿尔奇握着文件夹的手，收紧了一下。
“没什么。”
他说。
“只是一些我们当年合作时留下的资料，拿来和钟教授一起回忆一下过去。”
“是吗？”
李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我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资料，能让钟教授的脸色，变得这么难看。”
“看起来，不像是在回忆什么愉快的过去。”
阿尔-奇的心，又沉了一下。
他意识到，对方从一开始，就掌控着谈话的节奏。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被对方轻易地化解，并且反过来，变成了对他的质问。
他知道，他不能再被动下去了。
“李先生。”
阿尔奇的语气，变得严肃了一些。
“我是一名合法的，受到我国政府邀请回国投资的外籍华人。”
“我拥有我的个人隐私权。”
“你无权过问我私人文件夹里的内容。”
“同时，我也要对贵部门的行为，提出抗议。”
“你们在没有通知我的情况下，闯入我的私人会面，这是非常不礼貌，也是不合法的行为。”
“我会通过我的律师，向有关部门，正式提出交涉。”
他试图用法律和身份，来给对方施加压力。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
通常，都很有效。
但是，这一次，他失算了。
李锐听完他的话，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他的眼神，也变了。
变得，和刚才阿尔奇看着钟翰林的时候，有些像。
一种，冰冷的，带着压迫感的眼神。
“阿尔奇先生。”
李锐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首先，这里是钟翰林教授的实验室，是国家重点保护单位，不是你的私人会所。”
“我们进入这里，执行公务，完全合法合规。”
“其次，你说你是外籍华人，是受邀回国的投资商。”
“这一点，我们不否认。”
“但是，你不要忘了，这里是华夏的土地。”
“在这片土地上，任何人都必须遵守这里的法律。”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背景。”
李锐向前，踏了一步。
他与阿尔奇的距离，只有不到半米。
阿尔奇甚至能感觉到，从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属于军人的，凌厉的气息。
“最后，关于你的隐私权。”
李锐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当你的行为，可能涉及到威胁国家安全，可能涉及到胁迫国家重点保护人员的时候。”
“你的隐私权，就不存在了。”
他的手，突然伸出。
速度很快。
阿尔奇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李锐的手，已经抓住了他手里的那个牛-皮纸文件夹。
阿尔奇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下意识地想要把文件夹抢回来。
但是，已经晚了。
李锐的力量很大。
他只是轻轻一抽。
文件夹，就脱离了阿尔奇的控制，到了李锐的手中。
“你！”
阿尔奇的脸色，终于变了。
那种伪装出来的从容和镇定，第一次，被彻底撕碎。
他的脸上，露出了惊愕和愤怒。
李锐没有理会他。
他拿着文件夹，当着阿尔奇的面，打开了它。
他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拿了出来。
泛黄的照片。
修改过的实验报告。
银行的转账记录。
他看得很仔细。
每看一件，他的眼神，就冷一分。
当他把所有东西都看完之后。
他抬起头，看着阿尔奇。
他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阿尔奇先生。”
“你刚才说，这些东西，是用来回忆过去的？”
“我现在，对你的过去，非常感兴趣。”
他把所有的文件，重新放回文件夹里。
他把文件夹，递给了身后的一名队员。
“把这些，作为证据，封存起来。”
“是。”
那名队员接过文件夹，立刻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物证袋，将文件夹装了进去，然后封上了口。
阿尔奇看着这一幕。
他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知道，那些东西，落到这些人手里，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他最大的筹码，失效了。
不仅失效了，还变成了，指向他自己的，一把刀。
他深吸了一口气。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他还没有输。
只要他还能离开这里，只要他还能参加晚宴，他就有机会翻盘。
“李先生。”
他说，声音有些嘶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些东西，不是我的。”
“我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文件夹里。”
“这一定是一个阴谋，是有人想要陷害我。”
他开始否认。
这是唯一的办法。
“是吗？”
李锐看着他。
“阿尔奇先生，你很喜欢演戏。”
“可惜，你的演技，很拙劣。”
他不再看阿尔奇。
他转过身，走向钟翰林。
此时的钟翰林，还处在巨大的震惊之中。
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钟教授。”
李锐的声音，又恢复了温和。
“您受惊了。”
“现在，没事了。”
“我们的人，会留在这里，保护您的安全。”
“今天下午，您哪里也不要去，好好休息一下。”
“关于这些东西……”
李锐指了指那个物证袋。
“我们会处理。”
“请您相信我们。”
“也请您，相信国家。”
钟翰林看着李锐。
他的嘴唇动了动。
他想说些什么。
但是，最终，他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李锐对着他，敬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
然后，他转过身，重新走向阿尔奇。
“阿尔奇先生。”
他说。
“我想，我们今天的谈话，应该结束了。”
“接下来的时间，我建议您回到国宾馆，好好准备一下晚上的宴会。”
“毕竟，那里有很多大人物，在等着您。”
“不要让他们，等太久。”
他说完，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示意阿尔奇，可以离开了。
阿尔奇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看着李锐。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他想不明白。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这些人，会知道他的行踪。
为什么他们，会来得这么快，这么准。
就好像，有一张看不见的网，从他下飞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将他牢牢罩住。
而他，就像一只闯入蛛网的飞蛾，不自知地，一步一步，走向了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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