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内，空气凝固。
战术屏幕上的十八张照片，像十八块墓碑。
每个技术员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他们的目光从自己的终端，汇聚到主屏幕上。
“处理掉。”
秦风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他的声音没有温度。
凤凰转身，对着团队下达指令。
“‘麻雀’，销毁所有关于‘cain’小组的调查痕迹，三十二遍覆写。”
“‘乌鸦’，切断我们与‘创世纪’废弃服务器的所有连接，清除路径日志。”
“其余人，执行数据静默协议，清除本地缓存。”
键盘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声音很轻。
每个人都在执行命令，删除刚刚找到的一切。
仿佛他们从未发现过这十八个消失的人。
秦风走到控制台前。
他看着屏幕上，阿诺德·赛缪尔的宣传片定格画面。
那个穿着白大褂的科学家，脸上带着笑容。
“凤凰。”
秦风开口。
“把这个人的所有资料，全部调出来。”
“不是公开资料。”
“我要他从出生到今天，所有能找到的记录。”
凤凰点头。
“明白。”
她走到自己的专属控制台前。
几秒钟后，主屏幕被分割成数十个窗口。
海量的数据开始涌入。
“阿诺德·赛缪尔，八十二岁。”
凤凰开始汇报，她的声音像一台机器在读取数据。
“出生于德国慕尼黑，后移民美国。”
“哈佛大学生物学学士，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博士。”
“主攻方向，基因表达与肿瘤抑制。”
“这是他发表过的全部学术论文列表，共计一百七十四篇。”
屏幕上，一个窗口里滚动着密密麻麻的论文标题。
“这是他的工作履历。”
另一个窗口显示了他的职业路径。
“毕业后，在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工作二十五年。”
“后进入普林斯顿大学，担任基因工程学首席教授，任职三十年。”
“三年前退休。”
“一年前，接受‘创世纪’制药公司邀请，担任首席科学家，领导‘神启一号’项目。”
“这是他的财务状况。”
一个新的窗口弹出。
“在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和普林斯顿大学期间，所有收入来源均为薪水和科研奖金。”
“名下无公司股份，无不动产投资。”
“唯一的房产位于普林斯顿，是学校分配的教授公寓。”
“银行账户记录显示，他收入的百分之三十，都匿名捐赠给了癌症研究基金会和世界儿童基金会。”
“我们没有发现他与任何商业机构有非正常的资金往来。”
“这是他的家庭状况。”
又一个窗口出现。
一张黑白照片。
一个女人躺在病床上，面容憔悴。
“妻子，玛格丽特·赛缪尔，三十年前因胰腺癌去世。”
“这是他接受‘创世纪’邀请后，我们截获到的一段内部通话录音。”
凤凰按下播放键。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是赛缪尔。
“……我不要股份，也不要分红。”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神启一号’的最终定价，必须让这个世界上最贫穷的病人也能用得起。”
“如果你们做不到，我随时可以退出。”
录音结束。
指挥中心里，没有人说话。
所有信息都指向一个结论。
阿诺德·赛缪尔，是一个纯粹的科学家。
一个理想主义者。
一个被个人悲剧驱动，想要拯救世界的人。
“他不知道真相。”
凤凰给出了判断。
“洛克菲勒家族把他保护得很好。”
“他只负责最核心的理论研究部分，所有临床试验的数据，都是经过筛选和‘优化’后才交到他手里的。”
“他本人，就是这个骗局最完美的一块招牌。”
“他的声誉，他的诺贝尔奖，他的悲情故事，都是‘神启一号’最好的背书。”
秦风看着屏幕上赛缪尔的资料。
“他现在的安保级别？”
“最高级别。”
凤凰回答。
“他居住在‘创世纪’位于纽约长岛的独立研究园区内。”
“园区由前三角洲部队成员组成的安保团队二十四小时守卫。”
“所有进出人员、车辆、物资，都要经过三重检查。”
“他本人的对外通讯，全部受到监控。”
“没有我们的授权，任何人都无法直接接触到他。”
“他像一个被供奉起来的神，也是一个被关在金色笼子里的囚犯。”
秦风的手指在控制台上轻轻敲击。
这是一个死局。
赛缪尔是关键。
但他们接触不到赛缪尔。
所有技术层面的渗透，都已经被证明无效。
现在，连物理层面的接触，也被堵死了。
“家庭状况。”
秦风再次开口。
“除了他去世的妻子，还有其他人吗？”
凤凰调出赛缪尔的家庭关系图谱。
图谱很简单。
只有一条线向下延伸。
“他有一个女儿。”
凤凰说。
“伊芙琳·赛缪尔，四十五岁。”
“哥伦比亚大学内外全科医学博士。”
“专业方向：传染病学、战地创伤外科。”
伊芙琳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医生袍。
她的背景是一顶破旧的帐篷。
她的脸上，有尘土，也有疲惫。
但她的眼神，很坚定。
“她现在的状况？”
秦风问。
“她的履历和她父亲完全不同。”
凤凰调出了更多的资料。
“她从医学院毕业后，没有进入任何一家大型医院。”
“她拒绝了所有知名医疗机构的邀请。”
“她加入了‘无国界医生’组织。”
“过去二十年，她的足迹遍布全球最危险的地区。”
“叙利亚、也门、索马里……”
屏幕上，一张张照片闪过。
全是战火、废墟、难民营。
伊芙琳的身影，出现在每一张照片里。
“这是她的财务记录。”
凤凰说。
“她父亲留给她的信托基金，她分文未动。”
“基金的所有收益，都被她转捐给了‘无国界医生’组织。”
“她自己的银行账户，余额常年不超过五千美元。”
“这是我们截获到的，她和她父亲之间最近一次的邮件通信。”
邮件内容被投射出来。
发件人是伊芙琳。
时间是一年前，赛缪尔刚刚宣布加入“创世纪”的时候。
邮件内容很短。
“父亲：”
“我很失望。”
“你把你的灵魂，卖给了一群只想把人类痛苦变成利润的商人。”
“玛格丽特在天上看到你这样，她不会安息的。”
“——伊芙琳”
邮件的下方，是赛缪尔的回复。
“伊芙琳：”
“你什么都不懂。”
“他们给了我一个实现毕生梦想的机会。”
“一个终结癌症，让所有家庭不再承受我所承受过的痛苦的机会。”
“为了这个目标，我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历史会证明，我是对的。”
“——阿诺德”
邮件到此为止。
凤凰补充道。
“从这封邮件之后，他们父女二人，再没有任何联系。”
“伊芙琳现在在哪里？”
秦风问。
凤凰在地图上标记出了一个点。
非洲，刚果民主共和国东部。
一个红色的标记，闪烁在战乱区域的深处。
“她在一个临时难民营的医疗站工作。”
“那里通讯信号极差，电力供应也不稳定。”
“但是，那里不受‘创世纪’或者说洛克菲勒家族的势力影响。”
“那里，是一片被现代文明遗忘的土地。”
秦风看着地图上的那个红点。
他沉默了很久。
指挥中心的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决定。
他们已经走入了一条死胡同。
现在，似乎出现了一条新的小路。
一条通往战火和蛮荒之地的小路。
“我们不能直接把证据交给她。”
凤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她和她父亲的矛盾很深。”
“她未必会相信我们。”
“而且，我们无法判断，她是否有能力去处理这件事。”
“她只是一个医生。”
秦-风转过身。
他看着凤凰。
“我们不需要她相信我们。”
“我们只需要让她相信她自己看到的东西。”
“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医生。”
“她是一个在炮火中拯救生命的人。”
“她的意志，比钢铁更坚硬。”
“她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和她父亲一样。”
“但她见过了真正的黑暗，所以她不会像她父亲那样天真。”
秦风走到主控制台。
他下达了一连串的指令。
“凤凰，建立一条绝对安全的单向加密通讯渠道，连接到伊芙琳所在的医疗站。”
“确保这条渠道无法被任何第三方追踪或窃听。”
“准备一份资料。”
“不要包含任何关于我们的信息。”
“只把那十八个消失的‘cain’小组成员的原始档案，发给她。”
“再附上一句话。”
“‘你的父亲，正在用这些人的生命，去换取他的梦想’。”
“然后。”
秦风停顿了一下。
“把‘创世纪’在非洲所有废弃的临时诊所和药物仓库的位置坐标，一起发给她。”
“告诉她，答案，可能就在离她最近的地方。”
凤凰立刻明白了秦风的意图。
他们不去做说服者。
他们只做引路人。
让伊芙琳自己，去寻找真相。
让她亲手，去揭开她父亲身上那件“上帝”外衣。
“是，秦先生。”
凤凰立刻开始执行命令。
秦风看着屏幕上，伊芙琳那张坚毅的脸。
他的眼神，第一次有了一丝波动。
他知道，他即将把一个无辜的人，拖入一场风暴的中心。
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他转过身，对所有人说。
“我们的技术渗透已经到此为止。”
“接下来的战场，在人心。”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非洲地图的那个红点上。
“找到她。”
“她会是打开这座堡垒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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