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魔将与佩刀的当众决裂
长廊上的风,停了。
那名魔将,名叫“厉枭”,在渊皇座下效力已超过八百年。他的长戟“破煞”,是他从一头上古魔龙的脊骨中亲手抽出,淬炼了七七四十九年而成。八百年来,他与破煞戟如同一体,戟锋所指,便是他意志的延伸。人与戟之间,早已超越了主仆,更近乎于血脉相连的同袍。
可就在这一瞬,那份持续了八百年的、深入骨髓的熟悉感,消失了。
厉枭的身体僵在原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魔咒定住。他那双隐藏在兽首盔阴影下的猩红眼眸,缓缓地、极其僵硬地,垂了下去。
视线,落在了自己紧握着长戟的手上。
那是一只戴着黑色金属臂铠的手,手背上布满了战斗留下的陈旧疤痕,充满了力量与久经沙场的沉稳。这只手,此刻正牢牢地握着破煞戟那冰冷的戟身。
一切,都和过去的任何一个瞬间,没有任何不同。
但感觉,却全然变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陌生的情绪,正从他与长戟接触的每一个点,疯狂地倒灌进他的神魂。那不是冰冷,而是一种……黏腻的、令人作呕的污秽感。
仿佛他握着的不是自己征战八百年的伙伴,而是一条刚刚从腐尸堆里爬出来的、滑腻的蛆虫。
这感觉是如此的荒谬,如此的不可理喻,以至于厉枭的第一反应是自己中了某种幻术。他猛地晃了晃头,试图驱散这突如其来的错觉。
然而,当他再次集中精神时,那股恶心感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强烈。
戟身上那熟悉的龙骨纹理,此刻在他掌心留下的触感,像是无数只细小的虫足在爬行。长戟上传来的那股与他同源的煞气,此刻闻在他鼻中,竟带着一股让他几欲呕吐的腥臭。
为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神魂在咆哮,在质问,可他的身体却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源自本能的极致厌恶所支配。他感觉自己的手臂正在被污染,自己的荣耀正在被玷污。
“呃……”
一声压抑不住的、饱含痛苦与恶心的闷哼,从厉枭的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他再也握不住了。
那感觉,就像一个有洁癖的人,被迫徒手去抓一团腐烂的内脏。每一秒的接触,都是一种酷刑。
“滚开!”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骤然炸响在死寂的长廊之上。
涂山幺幺被这声怒吼吓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朝后缩了半步。
她看见,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位威风凛凛的魔将厉枭,做出了一个足以让整个魔界都为之震动的举动。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杆陪伴了他八百年的、象征着他身份与荣耀的破煞戟,狠狠地、用一种抛弃垃圾般的姿态,朝着地面猛地贯去!
“锵——当啷啷!”
长戟的末端,与坚硬的黑石地面发生了剧烈的碰撞,爆出一长串刺耳至极的金属摩擦声。火星四溅。
破煞戟在地面上翻滚了几圈,最终停在了长廊的中央,距离厉枭十步之遥的地方。
厉枭像是甩掉了什么不洁之物,不住地喘着粗气。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右手,仿佛那只手刚刚触摸过世间最肮脏的东西。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想立刻拔出另一把备用短刀,将这只被“污染”了的手,齐腕斩断。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憎恨与暴怒的眼神,死死地瞪着那杆躺在地上的长戟。
那眼神,不再是看待武器的眼神。
那是在看一个背叛了自己的兄弟,一个玷污了自己名誉的仇敌。
就在这时,更加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杆静静躺在地上的破煞戟,忽然毫无征兆地,发出了“嗡嗡”的震颤声。
那声音不高,却极为尖锐,像是有无数只愤怒的蜂群,被困在了长戟的内部,正疯狂地冲撞着,想要挣脱出来。戟身之上,那些暗红色的龙骨纹路,竟开始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来,仿佛有了自己的心跳与呼吸。
戟锋微微抬起,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白痕,遥遥地指向了它的主人。
那姿态,不像是一件死物。
那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控诉,一种被抛弃、被背叛之后,不甘的咆哮。
长廊之上,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对峙。
一边,是赤手空拳,满脸厌弃与杀意的魔将。
另一边,是嗡鸣不止,戟锋闪烁着不祥光芒的佩刀。
一人一刀,就这么隔着十步的距离,在幽绿的鬼火映照下,相互“对峙”着。仿佛下一刻,那杆长戟就会自己从地上一跃而起,刺向它曾经的主人;又或者,那位魔将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将这件曾经的至宝,彻底踩成碎片。
这场面太过荒诞,以至于周围巡逻的其他魔兵,都闻声围了过来。他们看着厉枭和他那把从不离身的破煞戟,一个个都露出了茫然与不解的神情。
“厉枭将军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中邪了?”
“他和破煞戟……吵架了?”
最后一个猜测,虽然听起来离谱至极,却诡异地最接近真相。
涂山幺幺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一颗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知道,这都是她干的。
是她手中那根黑色的线,一手导演了这场持续了八百年的“情变”。
这和之前把李公子与猪绑在一起,把张大哥与烧饼炉绑在一起,感觉完全不同。那些是荒诞的喜剧,顶多让人啼笑皆非。
可眼前的这一幕,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残酷的悲剧色彩。
她能感觉到,那个叫厉枭的魔将,此刻心中有多么痛苦与挣扎。那是一种信念崩塌的痛苦,一种被自己最信任的存在“背叛”的茫然。
她也能感觉到,那杆长戟上传来的“情绪”,是何等的愤怒与不甘。
她只是甩出了一根线,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精准地斩断了一个战士与他灵魂之间最深的羁绊。
原来……这就是“仇敌”羁绊。
原来,这就是渊皇口中的“因果”。
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寒意,从她的尾巴尖,一路蔓延到了天灵盖。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了自己这种天赋的可怕之处。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王座的方向。
渊皇不知何时,已经重新坐回了王座之上。
他没有看殿外那场愈演愈烈的骚动,也没有看那些目瞪口呆的魔兵。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身上。
那双血色的瞳孔里,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画师,在欣赏自己刚刚完成的一幅得意之作。他欣赏的不是画面的内容,而是自己调配出的那种前所未见的、名为“憎恶”的色彩,以及这种色彩涂抹在画布上之后,产生的绝妙效果。
他看着涂山幺幺那张写满了震惊与恐惧的小脸,看着她那双微微颤抖的、漂亮的狐狸眼。
许久,他那如同雕塑般完美的嘴角,非常缓慢地,向上牵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
那不是微笑。
那是一种发现了世间最有趣之物的、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欣赏与愉悦。
他没有说话,但涂山幺幺却从那个眼神,那个弧度里,读懂了一切。
他很满意。
他对这个新玩具,展现出的第一个“玩法”,感到非常、非常的满意。
这个认知,让涂山幺幺如坠冰窟。
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她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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