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屋内的空气仿若凝结，比屋外的冷空气更让人难以喘息。
柳爷强压着胸口的闷气，默默深呼吸许久，才缓缓撩起衣摆，坐在她的床侧。
他伸出右手，稳稳地搭在她的肩上，沉声道：
“你信我可好？我绝不会让你如此无奈地过一辈子。”
小雪双手放于身前，紧紧攥着被角，心中茫然，不知如何回应他。
无论是他与班主平日的教导，还是戏词中的忠义礼节，都如明灯般昭示着她——
绝无可能，她必须报恩。
否则……老天爷若收回施于柳爷身上的福报，该如何是好？
他如今安好如此之久，不再喘息，不再咳嗽。
那漂亮的曜黑眼眸中，也重新燃起了希望之光。
如此甚好。
她绝不能破坏这微妙的平衡。
见她沉默不语，柳爷和衣在她床铺外侧躺下，如耍赖般。
他枕着手臂，凝视着她的后脑勺，缓声道：
“雪儿，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我睡了。”她的声音有些压抑。
柳爷向前移了移，食指指尖，缓缓触碰着她散落在脑后的柔顺发丝，“睡着了，还能说话吗？”
“……”
眼前的女人默默将被子往上拉。
刚要盖住整个头部，她便察觉到自己无法拉动被子了。
未几，她便以数日前被陆东堂抱住的姿态，同样被柳爷拥入怀中。
奇妙的是，她并未有丝毫的恶心之感。
只是心口的小鹿跳动得异常剧烈，仿佛要破体而出。
长久以来被她压抑的委屈、愧疚，此刻因这个拥抱而如决堤之水般喷涌而出。
无数的泪水汇聚成一条线，浸湿了桃红色的枕巾。
“柳爷……”
她的声音开始变得哽咽。
柳爷轻声应了一句。
随后用脸颊轻轻摩挲着她脑后的发丝，仿佛抱住了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你说。”
小雪紧紧揪住身前的被子，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悲伤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再也无法掩饰，开始轻声抽泣起来。
“我……我只是想救你的，呜……”
“你当时流了好多血……是我无能……我别无他法……”
在浅浅的抽泣声中，耳边突然传来他极轻的一声叹息。
随后，一个极浅的吻，轻轻落在了她的耳廓上，“我都知晓，所以……”
正说着，她忽地转过头，双眼比小兔子的还要红：
“所以你乖一点，也体谅体谅我，下去可好，你如此，我心里更难受。”
柳爷顿了顿，随后执拗地轻啄一下她的脑门。
岂料她早有防备，竖起一掌，捂住了他的嘴，“我说下去。”
“我不走。”
“……你不走我走。”
言罢，小雪便曲起一臂，正欲从他脚边爬到床外头下去。
刚爬到一半，她忽地被他擒住，又扑回床上。
“咚”的一声。
床铺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隔壁嚓嚓嚓的刷鞋声戛然而止。
“雪姐姐？你还好吗？”
小雪望着趴在她身上，犹如缠人恶犬般的柳爷，只得强压下心中的慌乱，清了清嗓子：
“我，我无事，只是做了个噩梦，你莫要再洗了，明日再做也不迟，早些歇息罢。”
柳爷哀怨地拭去她眼角的泪花，低声嘟囔：
“你对她倒是真好。”
轮到他，她便只知一味地驱赶他出门。
直至听到小美哦的一声回应，小雪这才稍稍安心，将目光重新落于他脸上：
“你适才说什么？”
柳爷：“？”
罢了。
现下他说话，她竟是半句也未听进去。
自觉在她面前存在感已然摇摇欲坠的柳爷，忽地俯下身，轻啄了一下她的嘴角。
他不敢再亲嘴了，此时小雪对他甚是抗拒。
万一又惹她生气了，那可就亏大了。
只可惜此刻时机不对，柳爷对她越是亲近，小雪便愈发觉得愧疚。
她用力皱起眉头，眼里带上两分怒气：
“你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
柳爷一怔，抬头道：“何曾有过？”
小雪：“那我说话，你为何不听。”
柳爷：“……你哭了，我只是想安慰你。”
小雪：“你不来，我岂会哭？”
柳爷抿了抿嘴，巴巴的瞅着她，放低声音，好似讨饶的小狗，“那……你哭完了，心情可有好些？”
心情好了，那又怎么样。
在小雪心里，他们两个如今贴这么近，就是很明确的越轨行为。
她别开脸，眼里满带愁绪：“我说心情好了，你可以下去了吗？”
柳爷：“……”
若说做入殓师的静之，有着和林风比肩的保守性格。
那眼前这个女人的保守程度，堪比民国时期的林九——说啥都不让靠近，纯纯就是油盐不进的老古董性子。
他委屈巴巴下了床。
却是拉了块椅子过来，坐在她床头守着她。
小雪睡在床里侧，离他一米多远，总算能吐口气了。
她紧了紧自己手上的被子，闭上眼睛说：
“明早就走吧，别坏了自个儿的名声。”
柳爷：说到名声，现在是他该维护她名声和安全的时候了。
渐渐歪楼的柳爷，走到窗前，把厚重的绣花窗帘拉上。
然后从袖口中拿了一个小雪看不懂的东西，到房门口比比划划的。
小雪甚至以为他难过到失了智了。
于是有些不自在的指指床对面的衣柜：“那个，你要是冷，柜子里有备用的被褥和枕头。”
正在布个简易迷魂阵的柳爷含着笑扭过头，“你关心我。”
在他看过来之前，小雪早就局促的紧闭双眼。
她违心的说：“没有。”
“我就是怕你冻死在这里，那我这恩就白报了。”
柳爷好心情的笑着。
她就犟吧，他会陪她犟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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