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尔逊河畔的寒风卷着血腥气,将最后几面残破的苍狼旗扯成碎布。纳哈出那颗戴着金盔的头颅滚落在染血的冰面上,空洞的眼窝望着铅灰色的苍穹。朱棣的乌云踏雪喷着浓重的白雾,前蹄重重踏在那顶象征北元东部王庭最高权柄的金盔上,头盔瞬间扭曲变形。
“割下首级!用生石灰匣装好!”朱棣的声音在酷寒中异常清晰,带着少年人变声期特有的沙哑和历经血火后的冰冷决断。他凤目扫过尸横遍野的战场,幸存的天策卫和常遇春的老卒们正沉默地补刀收缴战马和完好的兵器。老校尉赵猛亲自上前,用弯刀利落地割下纳哈出的首级,早有亲兵递上垫了厚厚石灰的木匣。
“殿下,鞑子溃兵四散,多是往西面巴彦乌兰方向逃了。”赵猛将木匣盖好,系上牛皮绳,声音带着疲惫却更显凶悍。
朱棣勒转马头,望向西面那片更加荒凉、风雪弥漫的雪原,眼中锐芒不减:“传令!休整半炷香!喂马,饮热水,裹伤!半炷香后,鹰隼所随我继续向西追剿!常将军的老卒们留此肃清战场,接应大军!”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凡持兵刃者,皆敌!不留活口!”
“得令!”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疲惫的战士们默默执行,抓紧这短暂的时间恢复体力。寒风中,只有战马咀嚼豆料的声响和伤兵压抑的呻吟。
与此同时,峡口东岸的临时营地里,血腥的厮杀早已停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忙碌与沉重。简易的拒马和垒石工事内外,到处是倒卧的尸体和痛苦呻吟的伤兵。军医和略通包扎的士兵穿梭其间,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汗臭和刺鼻的净创醇气味。
晋王朱?半跪在冰冷的雪地上,身上那件原本整洁的亲王戎服早已被血污、冰碴和泥土染得看不出本色。他小心翼翼地解开一名年轻士兵脚上冻硬了的破旧靴子。士兵的脚趾乌黑发紫,肿胀得如同萝卜,与脚踝处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混杂在一起,皮肉外翻,边缘已经冻得发白坏死。
“忍着点!”朱?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沉稳。他从亲兵手中接过一个小瓶子,拔掉塞子,刺鼻的净创醇气味瞬间弥漫开来。他没有丝毫犹豫,将药直接倾倒在那狰狞的伤口和冻伤的黑紫色脚趾上!
“呃啊——!”剧烈的刺痛让昏迷的士兵猛地抽搐,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挣扎。
“按住他!”朱?低喝。两名亲兵立刻死死按住士兵的肩膀和大腿。朱?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却异常专注,动作麻利地用干净的布条蘸着药水,仔细清理伤口里的污垢和冰渣,然后撒上厚厚一层药粉。他扯下自己内袍相对干净的里衬,撕成条状,动作略显笨拙却极其认真地开始包扎。处理完伤口,他又仔细地用干燥的羊毛毡将士兵冻伤的双脚层层包裹起来。
“抬下去,用雪给他搓手搓脸,缓冻!喂些热汤!”朱?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腰背,脸上带着疲惫,眼神却比战前更加坚定沉稳。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互相依偎着裹伤的士兵,看着军医们忙碌的身影,看着远处被集中收殓的同袍遗体,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压在他的心头。这不是奉天殿上听政,也不是校场上练兵,这是最真实最残酷的边塞,是无数普通士兵用血肉拱卫的疆土。
“四弟。”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朱?回头,只见朱栋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他一身玄青色鱼鳞细甲,肩头落满了雪粒,在冰冷的甲胄上敲打出细微的铮铮声。神策军的主力已陆续抵达,火炮车沉重的木轮碾过冰河边缘冻结的泥泞,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朱栋的脸色也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常,他看着朱?手上沾染的血污和冻疮药膏,又看了看地上那名被妥善包扎的士兵,眼中闪过一丝温和。
“二哥。”朱?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指了指西面风雪弥漫的方向,“仗……打完了?老五呢?追残寇去了?”
朱栋走到他身边,并肩望向朱棣消失的方向,风雪很快吞噬了马蹄的痕迹:“嗯。纳哈出授首,但溃兵四散,尤其西面巴彦乌兰方向,恐有死灰复燃之患。徐帅有令,除恶务尽,斩草除根。五弟……主动请缨去了。”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朱棣的锐气与悍勇毋庸置疑,但那片更加荒凉陌生的雪原,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朱?沉默了片刻,寒风卷起地上的雪沫,扑打在脸上,冰冷刺骨。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包扎得并不算美观的双手,又抬头望向那些在寒风中默默坚守岗位、照料同袍的士兵们,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是该斩草除根……这些鞑子,都是吃人的狼!今日心软放走一个,明日就可能回来咬死我们十个弟兄!老四做得对。”他顿了顿,看向朱栋,“二哥,神策军的医官和药品可充足?我这里伤兵太多,冻伤的更多……”
“放心。”朱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股暖意透过冰冷的甲胄传来,“三军医药局的战地医官队随军主力到了,周医使亲自带队,药品也带足了。我这就安排他们过来。另外,徐帅中军已移驻此地,粮秣补给随后就到,让大家再坚持一下。”
兄弟二人正说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东面传来。一名背插三根红色翎羽的传令兵,如同雪地里的火流星,疾驰而至,滚鞍下马,单膝跪倒在朱栋和朱?面前,声音因激动和寒冷而颤抖,却异常洪亮:
“报——!吴王殿下!晋王殿下!征虏大将军急令!命燕王殿下所部即刻停止追剿,全军收拢!命吴王殿下统神策军主力,晋王殿下率所部步卒,就地稳固防线,肃清战场,救治伤员!大军……大军即刻班师!”
“班师?”朱?一愣,有些难以置信。朱栋的眉头却微微蹙起。
传令兵喘了口气,脸上压抑不住狂喜,声音陡然拔高:“大将军有言:金山已破,纳哈出授首!北元东部王庭主力尽灭!残寇不足为虑!且——”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用吼的喊出来,“且太子殿下八百里加急军报!太子妃娘娘、吴王妃娘娘、吴王侧妃娘娘——三位娘娘皆已平安生产!陛下有旨,北伐大胜,天佑大明!三军将士,即刻凯旋还朝!共享天家之喜,太平之福!!!”
“什么?!”
“生了?都生了?!”
消息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在血腥未散的战场上炸开!短暂的死寂之后,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
“天佑大明!天佑皇家!”
“太子殿下有后了!吴王殿下当爹了!”
“胜了!我们胜了!可以回家了!”
“娘!儿子要回家了!”
疲惫不堪的将士们忘记了伤痛,忘记了严寒,互相捶打着,拥抱在一起,激动得热泪盈眶!有人跪在雪地里,朝着应天的方向咚咚磕头;有人抱着同袍的尸体嚎啕大哭,诉说着回家的消息;更多的人则是发出震耳欲聋的、混杂着狂喜与哽咽的欢呼!持续数月的血腥征战,冰原上的苦寒煎熬,袍泽倒下的悲痛,在这一刻,都被这巨大的来自后方的喜讯和回家的召唤所冲淡抚慰!
朱栋如遭雷击,瞬间怔在原地。巨大的喜悦如同暖流瞬间冲遍四肢百骸,让朱栋一时竟有些眩晕。妙云生了!靖澜也生了!我做父亲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温情涌上心头,瞬间冲淡了战场的血腥与疲惫。
朱?也是满脸的惊喜和激动,他一把抓住朱栋的手臂,声音发颤:“二哥!听到了吗?元昭大嫂和两位二嫂都平安生产了!大哥……大哥终于当爹了!二哥你也当爹了!弟弟们有侄儿了!”喜悦的泪水在他眼眶中打转。
“嗯!”朱栋用力点头,脸上终于绽开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容,连日征战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他猛地想起什么,立刻对传令兵下令:“快!多派几路快马!务必追上燕王!传大将军令!告诉他……告诉他这个好消息!让他速归!回家!”
“得令!”传令兵翻身上马,带着巨大的喜悦,如离弦之箭般再次冲入风雪,向着朱棣追击的方向疾驰而去。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也变得温柔了许多。朱栋和朱?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的喜悦和对归家的无限期盼。朱?看着远处欢呼雀跃的士兵,又看了看身边沉稳的弟弟,深吸了一口带着血腥和硝烟、却又仿佛蕴含着新生希望的冰冷空气,感慨道:“二哥,仗……真打完了。可以……回家了。”
朱栋的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越过染血的冰河,望向东南方——那是应天府的方向。他的眼神变得无比柔和,轻声重复道:“是啊,四弟。仗打完了。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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