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林惊雪焦灼的等待中流逝，每一刻都如同在炭火上煎熬。陈石头在牢中多待一刻，就多一分被“病故”或“畏罪自尽”的风险。车行的生意已近乎停滞，流言蜚语如同瘟疫般在京城蔓延，“杀人车行”的名头几乎被坐实。
就在第一天深夜，林惊雪书房内的烛火仍未熄灭时，秋月带着一身夜露寒气，匆匆返回，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又夹杂着发现线索的兴奋。
“小姐，有眉目了！”秋月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我们分三路调查，王瑞那边和搜查衙役那边暂时还没有突破，但那个更夫刘三，有问题！”
林惊雪精神一振：“说。”
“刘三是个老光棍，嗜赌如命，常年混迹于城西的几家地下赌坊，欠了一屁股债。但就在前天，也就是王瑞被杀、他出面作证的前一天，他不仅还清了最大的一笔赌债，还在‘悦来酒家’大手大脚地请人喝酒，花销不下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一个更夫一年的例钱加上各种打赏，也未必能有这个数。这突如其来的横财，来源不言而喻。
“查到谁给他的钱吗？”林惊雪追问。
“暂时没有直接证据。赌坊和酒家的人只说是现银，不认识给钱的人。对方很小心。”秋月有些遗憾，但随即又道，“不过，我们的人盯住了刘三，发现他今晚又偷偷去了赌坊，看样子，老毛病又犯了，那笔横财恐怕留不住多久。”
这是一个关键的突破口！人证刘三的证词是此案的重要一环，若能证明他收受贿赂作伪证，整个案件的基础就将动摇。
“盯死他！”林惊雪当机立断，“想办法在他输光之后，或者在他落单的时候，‘请’他过来聊聊。注意，不要暴露我们的人，做得干净利落。”
“明白！”秋月眼中闪过厉色，对付这种市井无赖，她自有办法。
“王瑞和衙役那边也不能放松。”林惊雪沉吟道，“王瑞一个富商之子，为何深夜独自醉酒出现在城西暗巷？这本身就不合常理。重点查他近期的交往，尤其是是否与萧府或其他权贵子弟有过来往。至于那些搜查的衙役……既然明查困难，就想办法从他们的家人、或者他们常去的地方入手，寻找他们与萧府联系的间接证据。”
她如同一个冷静的猎手，在黑暗中布下多个陷阱，等待着猎物自己露出破绽。现代刑侦中的多线索排查与重点突破思维，被她运用得淋漓尽致。
秋月领命，再次潜入夜色。
林惊雪独自坐在书房，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刘三的突破口让她看到了希望，但时间依然紧迫。燕王能争取三天，对方也可能在三天内彻底坐实罪名，甚至让陈石头“意外”死亡。
她需要更快，更准。
第二天下午，就在林惊雪思考是否要动用一些非常规手段时，秋月带来了另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小姐，关于那卷作为赃款的银票，有发现了！”秋月这次的神情更为振奋，“我们按照您的吩咐，试图追查银票来源。虽然无法查到所有银票，但我们的人发现，其中一张面额五十两的银票，票号属于‘通宝钱庄’，而这张银票，在案发前三天，曾由萧太师府上的一个外院管事支取过！记录清晰！”
林惊雪猛地站起身！
银票！直接物证！
虽然单凭这一点，还无法直接证明就是萧府指使，但这无疑是条极其有力的间接证据！它将萧府与这桩栽赃陷害案，清晰地联系了起来！
“消息来源可靠吗？”林惊雪强压激动，沉声问道。
“绝对可靠！是我们安插在钱庄的人亲眼所见，并抄录了票号。”秋月肯定道，“而且，为了确认，我们还设法核对了顺天府登记在案的赃票号册，确凿无误！”
铁证！这才是真正能撕开对方防线的铁证！
萧景玄恐怕也没想到，他用来栽赃的银票，会因其独特的票号而留下如此致命的痕迹。这或许是经办人的疏忽，但更是天网恢恢！
“好！太好了！”林惊雪眼中寒光闪动，“刘三那边情况如何？”
“已经安排好了，今晚子时，城南废弃的砖窑。”秋月回道，“他昨晚又输了个精光，正是心神不宁的时候。”
深夜，城南废弃砖窑。
更夫刘三被蒙着眼带到这里时，已经吓得双腿发软。当他眼罩被取下，看到昏暗火光下，那位近日京城传闻中的林家小姐，正平静地看着他时，他更是魂飞魄散。
“林……林小姐……饶命啊！不关小的事，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刘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林惊雪没有废话，直接让秋月将那张通宝钱庄的银票票号记录，以及他在悦来酒家挥霍的证人证言，扔在他面前。
“刘三，买你作伪证，诬陷我车行伙计，致其身陷囹圄，此乃重罪。按《宋刑统》，诬告反坐，与杀人同罪。”林惊雪的声音在空旷的砖窑里回荡，带着冰冷的质感，“你是想现在说出实情，指认幕后主使，将功折罪？还是想等顺天府衙役拿着这些证据，以同谋杀人罪，将你锁拿归案，秋后问斩？”
冰冷的法律条文与确凿的证据摆在面前，刘三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我说！我说！”他涕泪横流，“是……是萧府的人！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找到我，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让我在官府问话时，就说亲眼看到穿锦绣车行衣服的车夫和王公子争执……其他的，小的真的不知道啊！那血衣银票，小的更是一概不知！”
人证的口供，与银票的物证，形成了完美的证据链闭环！虽然还无法直接指向萧景玄本人，但足以指向萧府，足以撼动整个案件！
拿到刘三画押的证词，林惊雪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她看着面如死灰的刘三，对秋月道：“先把他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严加看管。”
（悬念）
关键的人证物证已然在手，翻案在望。但林惊雪深知，这只是破除了对方的诬陷，真正的反击才刚刚开始。如何利用这些证据，不仅要为陈石头洗刷冤屈，更要借此机会，给予萧党一次沉重的打击？是将证据直接交给燕王，由他出面在朝堂发难？还是另有更精妙的布局？而萧景玄在得知事情败露后，又会采取怎样疯狂的反扑？扳回一城的同时，更猛烈的风暴正在云端积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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