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点幽绿的光芒在溶洞的阴影里缓缓移动,低沉的“呜呜”声带着地底生物特有的、磨砺砂石般的粗糙质感,在空旷的溶洞中回荡,瞬间压过了篝火的噼啪声和溪流的潺潺。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三娘一把将丫蛋死死搂在怀里,背对着那个方向,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李二狗瘫坐在地,手脚冰凉,连呼吸都忘了。孟婆婆闭着眼,嘴唇飞快翕动。李老汉下意识地挡在了孟婆婆身前。
老鱼头和钟伯几乎同时起身,老鱼头握紧了刚从黑蝰手下得来的腰刀,钟伯则抓起了那根跟随已久的药镐,两人一左一右,将陈渡和女眷护在身后,目光死死盯住那幽绿光芒的来源。
篝火的光晕在溶洞中拓开的范围有限,无法照亮那片深邃的黑暗,只能隐约看到那两点绿光后面,似乎潜藏着一个轮廓模糊、体型不小的黑影。
“是……是狼?”李二狗声音发颤,带着哭腔。
“不像……”老鱼头声音低沉,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地底的玩意儿,说不准……小心它的爪子跟牙!”
陈渡靠在岩壁上,强忍着眩晕和剧痛,努力睁大眼睛望向那片黑暗。他的“渡亡人”直觉告诉他,那东西带着一股地底特有的阴寒和戾气,绝非善类。他缓缓移动手臂,摸向了腰间的单刀刀柄,冰冷的触感让他精神微微一振。
那幽绿的光芒又靠近了几步,已经能隐约看到那东西的轮廓——形似犬类,但更加瘦长,皮毛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暗哑的灰色,紧紧包裹着嶙峋的骨架。它的嘴巴微微咧开,露出惨白而锋利的牙齿,涎水顺着嘴角滴落,在火光照耀下反射着粘稠的光。
它停在了篝火光晕的边缘,不再前进,只是用那双毫无温度的绿瞳,冷漠地扫视着这群闯入它领地的不速之客。那眼神里没有饥饿的贪婪,只有一种纯粹的、对于侵入者的敌意和杀机。
“它在等什么?”钟伯压低声音,额头渗出冷汗。
“可能在呼唤同伴……”老鱼头话音未落,溶洞另外几个方向的黑暗里,又陆续亮起了几对幽绿的光芒!粗略一看,竟有四五对之多!
它们从不同的洞口、不同的岩石阴影后出现,无声无息地,形成了一个松散的包围圈,将陈渡一行人围在了水潭边的这块狭小区域!
低沉的“呜呜”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张死亡的罗网。
冷汗,瞬间浸湿了每个人的后背。一头尚且难以对付,这么多……
“背靠岩壁!围成圈!”老鱼头厉声喝道,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嘶哑。
众人立刻依言行动,互相靠拢,面朝外,将重伤的陈渡、三娘和丫蛋护在最里面。老鱼头、钟伯、李老汉、李二狗四人手持着简陋的“武器”,面对着不同方向的幽绿瞳光,心脏狂跳。
篝火的光芒在这些地底狼(姑且称之为狼)的眼中跳跃,映出它们焦躁刨地的爪子和微微伏低、准备扑击的身形。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弥漫开一股浓烈的、属于野兽的腥膻气味。
陈渡被三娘和孟婆婆扶着,勉强站在圈心,他感到一阵阵的天旋地转,握刀的手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他知道,以他们现在状态,根本不可能抵挡住这么多地底狼的围攻。
必须想办法!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溶洞,最终定格在身后紧靠着的岩壁,以及岩壁上那个刻着类似河图石符号的洞口!那个符号……会不会有什么特殊含义?是警告?还是……标识?
就在一头体型最大的地底狼似乎失去了耐心,发出一声短促的嗥叫,后腿蹬地,作势欲扑的千钧一发之际——
陈渡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单刀猛地插向身后岩壁上那个刻着符号的洞口边缘!
“锵!”
火星四溅!刀尖与岩石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这突如其来的、并非针对狼群的举动,让所有蓄势待发的地底狼动作猛地一滞!它们似乎被这声音和动作吸引了注意力,幽绿的瞳光齐刷刷地转向陈渡和他刀尖所指的那个洞口!
尤其是那头最大的头狼,它伏低的身形顿住了,鼻子用力地嗅了嗅空气中的什么,那双冰冷的绿瞳里,竟然闪过一丝极其人性化的……疑惑?甚至是……一丝难以察觉的忌惮?
它没有立刻发动攻击,而是缓缓直起身,依旧死死盯着那个洞口,喉咙里发出更加低沉、仿佛带着询问意味的呜咽声。
其他的地底狼见头狼没有动作,也都按捺住了扑击的欲望,只是焦躁地在原地踏步,绿光在陈渡和那个洞口之间来回移动。
有效果?!
陈渡心中狂跳!他赌对了!这个符号,这些地底狼,认识!或者说,畏惧与这个符号相关的东西!
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保持着刀尖抵住洞口的姿势,尽管手臂已经酸软无力,胸口痛得几乎让他晕厥。
对峙,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持续着。
狼群不再逼近,但也没有退去,只是围着他们,幽绿的瞳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陈渡的体力在飞速消耗,视线开始模糊,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就在这时,那头最大的地底狼,忽然仰起头,对着溶洞高高的穹顶,发出了一声悠长而凄厉的嗥叫!叫声在溶洞中反复回荡,穿透岩壁,仿佛传向了极远的地方。
嗥叫声落下后,它深深地看了陈渡(或者说他身后的洞口)一眼,然后,竟然缓缓地、一步一顿地,向后退去!
其他的地底狼见状,虽然有些不甘,但也跟着头狼,慢慢地退入了溶洞各处的黑暗之中。
那点点幽绿的光芒,逐一熄灭。
溶洞内,只剩下篝火的光芒,以及众人劫后余生、几乎虚脱的喘息声。
狼群……竟然退了?
所有人都感到一种难以置信的恍惚。
陈渡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单刀“哐当”落地,人直接瘫倒下去,被钟伯和三娘手忙脚乱地扶住。
“渡哥!”
“爹!”
呼喊声带着哭音。
陈渡意识模糊,只来得及看了一眼那个刻着符号的、救了他们一命的洞口,便彻底陷入了昏迷。
黑暗再次笼罩了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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