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被陈渡那一把推上铁索桥,脚下虚浮,桥身又晃得厉害,险些一头栽进那咆哮的河水里。她慌忙抓住旁边冰凉的铁索,回头急看,只见陈渡落在后面,那两个黑衣守卫已挥刀扑到近前!
“陈大哥!”三娘魂飞魄散,尖叫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刀锋即将触及陈渡后心之际,旁边浑浊的河水里,“哗啦”一声巨响,猛地窜出一条黑影!那黑影如同鬼魅,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手中一道乌光闪过,“铛铛”两声脆响,竟将两把劈向陈渡的腰刀齐齐格开!
火星四溅!
那两个守卫显然没料到水里竟藏着人,俱是一愣。那黑影却不迟疑,一手架开双刀,另一只手已疾如闪电般探出,抓住陈渡的胳膊,低喝一声:“走!”
是哑巴!
他竟然没死!
陈渡借着这一拽之力,踉跄着冲上了桥头。哑巴紧随其后,反手从腰间摸出几枚黑乎乎、带倒钩的铁蒺藜,看也不看,朝着追来的守卫和更远处闻声赶来的其他黑影甩去!
“小心暗器!”守卫中有人惊呼,慌忙闪避格挡,追击之势为之一缓。
就这片刻的耽搁,哑巴已护着陈渡,与三娘汇合,三人沿着那摇晃不止的铁索桥,拼命向对岸跑去。
桥下河水怒吼,桥上脚步杂乱。对岸洞口处的守卫也被惊动,呼喝着冲上桥来拦截。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这几十丈长的铁索桥,此刻竟成了生死一线的独木桥。
哑巴一言不发,眼神冷得像块寒铁。他挡在最前面,手中那柄奇形的短铁钎上下翻飞,招式狠辣刁钻,专攻人手腕、脚踝关节之处,虽不致命,却让冲上来的守卫一时近身不得。他这打法,不求杀敌,只求阻敌,显是存了拼死开路的心思。
陈渡被三娘搀扶着,脸色惨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那冰蓝光芒在衣襟下急促闪烁,与这生死搏杀的场景格格不入,却又隐隐牵动着什么。他咬着牙,几乎是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了三娘身上,脚下却一步不停。
丫蛋被这剧烈的颠簸和喊杀声惊醒,吓得哇哇大哭。孩子的哭声混在刀剑碰撞与河水咆哮声中,更添了几分凄惶。
眼看就要冲到对岸桥头,迎面却来了四个黑衣守卫,并排一站,将去路堵得严严实实,手中钢刀雪亮。
哑巴眼中厉色一闪,正要上前拼命,忽听身后追兵方向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
众人下意识回头,只见桥那端,不知何时多了个身穿葛布短褂、头戴宽檐斗笠的汉子。那人身形不算高大,出手却快如鬼魅,手中一根黑黝黝的短棍,点、戳、扫、打,招式朴实无华,却狠辣异常,每一击都必有一名守卫惨叫着倒地,或是筋骨折断,或是穴道受制,瞬间便清理出了一片空地。
那戴斗笠的汉子并不恋战,解决掉近处的追兵,抬眼望向桥这边,目光似乎在陈渡胸口那闪烁的微光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身形一晃,竟如大鸟般腾空而起,在那些悬空的铁索和木架子上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昏暗的矿洞深处,来得突兀,去得飘忽。
这突如其来的援手,让桥上所有人都是一怔。
哑巴反应极快,低喝一声:“快走!”趁对面那四个守卫也被这变故分神之际,猛地将手中短铁钎当作飞镖掷出,直取其中一人面门!
那人慌忙闪避,阵型露出空隙。哑巴已合身扑上,用肩膀狠狠撞开另一人,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走!”他回头朝三娘和陈渡吼道。
三娘搀着陈渡,拼尽最后力气冲过了桥头。哑巴断后,且战且退,也退入了对岸洞口的阴影里。
一过桥头,景象又与矿洞那边不同。地面是平整的石板铺就,两侧岩壁也经过修凿,挂着更多气死风灯,照得一片通明。只是此刻,这灯火通明处却是一片混乱,方才换岗的守卫和闻讯赶来增援的人搅在一处,呼喊声、脚步声杂乱不堪。哑巴方才那声“里面炸了”的谣言,显然也起到了一些作用。
三人不敢停留,趁着这片混乱,沿着一条看似是主道的甬道,拼命向深处跑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喧嚣渐渐听不见了,三娘才觉得腿一软,连同背上的丫蛋一起,瘫坐在地,只剩下大口喘气的份儿。哑巴也靠在墙壁上,胸膛起伏,额角有一道被刀风划破的血痕,正缓缓渗出血珠。
陈渡状况最糟,他顺着墙壁滑坐下来,咳嗽不止,每一次咳嗽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嘴角溢出了暗红色的血沫子,胸口那光芒也变得极其黯淡,仿佛风中残烛。
三娘看着他的模样,心里头又怕又急,眼泪止不住地流:“陈大哥,你……你可不能有事啊……”
哑巴走过来,蹲下身,探了探陈渡的脉息,眉头紧锁。他又看了看陈渡胸口的微光,眼神复杂,从怀里掏出那个粗陶小瓶,晃了晃,里面已是空空如也。
他沉默地撕下自己一截相对干净的衣襟,蘸了点唾沫,小心地擦拭陈渡嘴角的血迹。
正在这时,前方甬道拐角处,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哑巴猛地站起,将短铁钎横在胸前,将三娘和陈渡护在身后。
脚步声渐近,一个人影从拐角后转了出来。
竟然又是那个送饼子的半大小子!
他看见哑巴、三娘和陈渡这般狼狈模样,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撇了撇嘴:“嘿,真闯到这儿来了?命够大的。”
他手里还提着个篮子,里面似乎装着些食物和药瓶。他看了看气息奄奄的陈渡,又看了看警惕的哑巴,忽然将篮子往地上一放。
“算你们运气好,碰上我送药回来。”小子说道,指了指篮子里的几个瓷瓶,“里头有伤药,内服外敷的都有,自个儿看着用。吃的也在里头。”
三娘简直不敢相信,连连道谢。
那小子却摆了摆手,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别谢了。这地方你们不能久留,‘黑蝰’的人正在里头搜捕闯进来的耗子。顺着这条道一直往左,第三个岔口右转,走到头有个废弃的蓄水池,池子后面有个被石头半堵着的通风口,钻进去,或许能通到外面。动作快点!”
他说完,不等三娘再问,转身便走,身影很快消失在甬道另一头。
哑巴盯着小子消失的方向,目光闪烁,似乎在判断这话的真假。
三娘却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忙不迭地打开篮子,取出伤药,先给陈渡喂下内服的,又手忙脚乱地想给他处理外伤。
陈渡服了药,气息稍稍平稳了些,他睁开眼,看了看那篮子,又望向小子指明的方向,哑声对哑巴道:“信他……一回。”
哑巴沉默地点了点头,弯腰将陈渡背了起来。他的背脊不算宽阔,却异常稳定。
三娘背起丫蛋,提起篮子,两人循着那小子指点的路径,快步向左走去。
希望,如同这地底甬道中微弱的光,再次于绝境中,透出一丝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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