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低垂,宫灯初上。林惊澜卸去朝服,换上一身玄色常服,随着内侍穿过重重宫阙,踏入那象征着帝国权力核心的紫宸殿。
殿内不似朝会时那般百官肃立,只余承平帝一人负手立于巨幅疆域图前,明黄的龙袍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却难掩其周身散发的孤高气息。听得脚步声,他缓缓转身,面容在跳动的烛影里显得有些模糊,唯有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眸,依旧锐利如鹰。
“臣,林惊澜,叩见陛下。”林惊澜依礼参拜,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爱卿平身,看座。”承平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指了指一旁的紫檀木椅,自己也于御案后坐下,并未急于开口,只是目光沉静地打量着林惊澜,仿佛要透过这副年轻英武的皮囊,看清其内里的魂魄。
殿内一时寂静,唯有铜漏滴答,更显幽深。林惊澜坦然端坐,眼观鼻,鼻观心,静候圣意。
良久,承平帝方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惊澜,你可知,朕为何独独予你如此恩宠,乃至……丹书铁券?”
林惊澜微微躬身:“臣愚钝,惟知竭诚报国,以谢天恩。”
承平帝摆了摆手,目光投向殿外沉沉的夜色,语气变得有些悠远:“朕登基三十载,见过太多的勋贵子弟,膏粱锦绣,尸位素餐;也见过不少的寒门才俊,锐意进取,却难免失之操切。如你这般,既能提枪跃马,荡平边患,又能心系黎庶,深耕农桑,更难得的是,懂得聚才用人,不居功,不跋扈者,凤毛麟角。”
他顿了顿,转回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惊澜:“北疆需你这样的人坐镇,朝廷需你这样的柱石支撑,这天下……未来的储君,或许也需要你这样的辅弼之臣。”
最后一句,轻若蚊蚋,却又重如泰山,直击林惊澜心扉。这是在暗示……立储之事?林惊澜心头凛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将身子躬得更低:“陛下信重,臣惶恐,唯肝脑涂地,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承平帝似乎对他的反应颇为满意,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转开了话题:“江南……近来似乎也不甚平静。盐政、漕运,积弊甚深。永嘉侯此番吃了亏,怕是会另寻枝蔓。你如今位高权重,更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臣,谨记陛下教诲。”林惊澜明白,这是皇帝在提醒他,对手并未消失,只是转入了更隐蔽的战场,或许,已与江南的某些势力勾连。
“好了,夜色已深,你且退下吧。”承平帝挥了挥手,复又看向那疆域图,背影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孤寂,“记住朕今日之言,望卿……好自为之。”
“臣,告退。”林惊澜再拜,悄然退出紫宸殿。
走在出宫的长街上,夜风微凉,吹拂着他的面颊,却吹不散心头的凝重。皇帝的这次独对,既是无上的信任与托付,也是一道无形的枷锁与考验。丹书铁券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未来的辅弼之位是机遇,更是漩涡。
回到镇国公府,书房内灯烛未熄。柳如烟如同暗夜精灵般悄然而至,带来了最新的消息:“二皇子府上近日确有江南口音的生面孔出入,似与扬州盐商有关。还有……北边传来密报,鞑靼左贤王部虽遭重创,但其王庭似有异动,新汗王野心不小。”
林惊澜默然片刻,指尖划过冰凉的书案。北患未绝,江南生波,朝堂之内,储位未定……这看似花团锦簇的权势巅峰,实则步步惊心。
他抬眼望向窗外,月色朦胧,笼罩着这座繁华而又暗藏杀机的帝都。紫宸殿内的一番对话,如同在他面前展开了一卷更加波澜壮阔,却也更加凶险莫测的江山图。
潜龙已翔于九天,然九天之上,并非坦途,而是更加汹涌澎湃的罡风与雷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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