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途背靠着门板，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慌得没个着落。
他既怕楼道里突然没了动静，怕沈文琅真的走了，怕那句“用生命保护你”成了最后一句念想。
又怕那脚步声迟迟不响，怕沈文琅一直守着，怕自己藏不住的苦衷，他不想让沈文琅为难，让他和他的父亲决裂。
高途在门后煎熬了整整两个小时，直到腿都麻了，才终于鼓起勇气拧开了门锁。
门缝刚拉开一点，他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沈文琅还坐在台阶上，背脊挺得笔直，只是肩膀微微耷拉着，透着股难掩的疲惫。
明明听见了开门的声响，却始终没回头，像是在固执地维持着最后一点骄傲。
高途扶着门框的手猛地一紧，心瞬间揪了起来。
冬天的老旧楼道本就没半点暖意，单元门坏了大半个月，冷风裹着寒气往楼道里灌，连墙上的瓷砖都冰得硌手。
他在屋里待着，身上还裹着厚睡衣，可沈文琅就那么坐在台阶上，硬挨了两个小时的冻。
他不敢想，要是真让他坐一整晚，那个向来养尊处优的人，会不会冻得连站都站不起来。
那人连动都没动，这份执拗，让他既心疼又心慌。
高途盯着那道冻得发僵的背影，喉间发紧，终究还是没忍住，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也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你进来吧，我收留你一晚上。”
声音不算大，却在冷风灌着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沈文琅听见这话，心里瞬间涌上股热意，压过了身上的寒意。
他没回头，只是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撑着台阶站起身，腿麻得发疼，动作都有些僵硬，却还是哑着嗓子应了声：“好。”
一个字，藏着没说出口的狂喜。
沈文琅刚踏进温暖的屋子，就听见高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藏不住的软意：“你吃饭了吗？”
这话像颗小石子，在他心里漾开圈圈暖意。
原来他不是真的不在乎自己。
沈文琅喉结动了动，抬起头时，眼眶还有点泛红，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哑得厉害，连说话都有些磕巴：“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
话音刚落，胃里像是应和般传来一阵空泛的抽痛。
高途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发颤的指尖，心猛地一揪。
他太清楚沈文琅向来养尊处优，别说饿几天，便是晚吃一顿都要皱眉，此刻却把自己熬成了这副模样。
没等沈文琅再说什么，他已经转身往厨房走，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你先坐，我给你煮点面。”
沈文琅坐在沙发上，目光紧紧追着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
高途系着围裙，正低头在橱柜里找面条，侧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换作以前，他早该起身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搂住人的腰，凑在耳边说些没正经的调戏话，看高途耳尖发红、假装生气的模样。
可现在，他只是攥紧了沙发扶手，手指蜷了又蜷，终究没敢动。
他怕自己的靠近会吓跑对方，更怕这份好不容易得来的收留，会因为自己的冒失再次消失。
屋里飘着淡淡的面条香气，暖意裹着心口的酸涩，让他舒服了一些。
白瓷碗被轻轻放在沈文琅面前，热气裹着葱花和面条的香气往上飘，碗里卧着的荷包蛋泛着嫩黄的边，看着就暖。
沈文琅的目光落在那个荷包蛋上，心里猛地一酸。
以前在高途那个小出租屋里，高途给他煮面，也是在上面盖了一个荷包蛋。
沈文琅拿起筷子，指尖还带着楼道里的凉意，可面碗里的热气却裹着暖意往上涌，一下就熏红了他的眼眶。
没等他稳住情绪，一滴滚烫的泪就砸在了面汤里，溅起小小的涟漪。
他慌忙低下头，把脸埋得更低，筷子在碗里轻轻搅动着面条，却迟迟没敢送进嘴里，他怕高途看见他泛红的眼尾。
高途的目光一直落在沈文琅低垂的脸上，那滴砸进面汤里的泪、那微微发颤的肩膀，他哪能没看见。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鼻尖一阵发酸，他慌忙别过脸，用手背悄悄擦去眼角的泪花。
他不想让沈文琅看见自己的眼泪，更怕一开口所有的伪装都会土崩瓦解，那些没说出口的苦衷，会在眼泪里露了馅。
沈文琅刚放下筷子，就见高途伸手要收拾碗碟，他几乎是立刻就抢了过来，指尖还沾着面汤的温度，语气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坚持：“我洗吧。”
他端着碗走进厨房，打开水龙头，笨拙地挤上洗洁精，泡沫沾了满手也没在意。
高途站在门口看着，心里像被温水浸过，又酸又软。
以前的沈文琅养尊处优，可跟他在一起后，却慢慢学会了洗碗，学着做这些以前从不碰的家务。
此刻那个略显生疏的背影，比任何话都更让他揪心。
高途望着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心口像被两股力量拉扯着，又疼又乱。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该让沈文琅进来的，只要门一关，狠点心，或许他就会走。
可看着沈文琅那双纤细修长好看的手冻得发红，洗碗时笨拙的模样，那份狠劲瞬间就软了下来。
眼前这个人是他放在心尖上喜欢的，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受冻、挨饿，做到无动于衷。
这份自私的心软，让他既愧疚又煎熬。
沈文琅把洗好的碗摆进橱柜，刚转过身，就听见高途的声音：“我给你调了热水，洗澡吗？”
沈文琅愣了愣，随即点头应道：“好。”
没等他走进浴室，高途就从卧室里拿了件叠得整齐的睡衣出来，递给他时声音轻轻的说道：“穿我的吧！”
沈文琅接过睡衣进了浴室，等他洗完澡出来，头发半湿着贴在额前，身上的睡衣有些宽松，衬得他少了几分往日的凌厉，多了些柔和的少年气，连眉眼间的疲惫都淡了些，看着竟格外顺眼。
高途望着从浴室出来的沈文琅目光不由自主地停了几秒，心里悄悄叹道，还是一如往常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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