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舞蹈。小强能清晰地看到变异剑齿虎那暗红色眼眸中剧烈翻腾的情绪——狂暴的杀意、根深蒂固的警惕、以及……一丝被那“能救母亲”的话语所点燃的、微弱却无比炽热的希望火苗。
那悬停在半空的、足以拍碎岩石的巨爪,微微颤抖着,最终,缓缓地放了下来。但它喉咙里依旧发出威胁性的低吼,巨大的头颅逼近小强,那混合着血腥与硫磺味的灼热呼吸喷在小强脸上,仿佛在审视,在判断这条渺小的生物话语中的真假。
小强强忍着恐惧,努力让自己的意念保持平稳和真诚,他再次传递信息:“相信我!草药就在你山洞外面!你母亲的伤不能再拖了!” 他抬起一只爪子,指向裂缝外的方向。
剑齿虎死死盯着小强看了几秒,似乎在权衡。母亲痛苦的呻吟仿佛就在耳边,而这条奇怪的、带着草药气息的小生物,是它漫长绝望中遇到的唯一一丝异样。最终,对母亲生命的担忧压倒了一切。它发出一声沉闷的、仿佛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低吼,算是暂时认可了这个脆弱的“停战协议”。但它巨大的身体依旧挡在前面,示意小强带路。
小强不敢怠慢,忍着身上的疼痛,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巨蝎的残肢和蓝色的毒液,向着裂缝上方爬去。剑齿虎迈着沉重而无声的步伐跟在后面,那庞大的身躯在狭窄的裂缝中显得格外具有压迫感。
回到裂缝上方,小白看到小强安然无恙(虽然狼狈),又看到后面那如同山岳般跟随的恐怖身影,吓得差点从空中掉下来,发出一连串惊恐又庆幸的“咕咕”声。
小强示意小白保持安静,然后快速跑到之前藏匿草药的大石旁,将用树叶包裹好的、已经嚼碎的凝血草和腐根花混合物叼了出来。他看了一眼剑齿虎,用爪子指了指山洞的方向。
剑齿虎低吼一声,算是明白了。它转身,迈开步伐,向着山洞走去,步伐依旧沉重,但似乎少了一丝之前的狂躁,多了一份急迫。
回到那充满痛苦气息的山洞,剑齿虎母亲依旧躺在角落,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看到自己的孩子带着一个陌生的小生物回来,它虚弱地抬了抬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呜咽。
小强没有犹豫,他叼着草药,小心翼翼地靠近。变异剑齿虎在一旁紧紧盯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声,仿佛在说:“小心点,别弄疼我母亲!”
小强尽量放轻动作,他来到剑齿虎母亲受伤的后腿旁。那伤口触目惊心,腐烂的范围很大,脓血混合,散发着恶臭。他小心地将嚼碎的草药敷在伤口上,尤其是那些化脓最严重的地方。
起初,剑齿虎母亲因为疼痛而微微抽搐,但很快,凝血草的镇痛和消炎作用开始显现,它紧绷的肌肉似乎放松了一些,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近乎舒适的、极其轻微的哼声。
这一幕,让旁边的变异剑齿虎眼睛猛地亮了一下!它巨大的头颅凑得更近,仔细嗅了嗅母亲伤口上敷着的草药,又看了看小强,那暗红色的眼眸中,狂暴之色再次消退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混杂着惊奇、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
小强将大部分草药都敷了上去,用干净的树叶稍微覆盖固定。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缓解。腐根花能排脓,凝血草能镇痛消炎,但想要彻底治愈如此严重的创伤和可能已经开始的败血症,还需要更持续、更精心的护理,以及最关键的那味药——月光苔。
他看着伤口,又看了看旁边眼神中首次流露出类似“询问”意味的变异剑齿虎,心中那个大胆的计划越发清晰。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用兽语和信息素,向这头庞然大物传递自己的建议:
“听着,大家伙。”小强的意念努力保持着镇定,“你母亲的伤很重,光靠这一次敷药不行。这里的条件太差了,潮湿,不干净,不利于伤口愈合。而且,还需要另一种更珍贵的草药(他传递出月光苔的意象),才能让她真正好起来。”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剑齿虎的反应,然后指向太阳部落的方向,传递出“温暖”、“干燥”、“安全”、“有更多草药”和“可以帮助”的意念。
“跟我回我们的家。那里有温暖干燥的洞穴,有可以持续提供的草药,我们可以慢慢治好你的母亲。留在这里,她可能撑不了多久。”
这个建议,无疑是在挑战这头变异巨兽的底线!离开自己的领地,前往一个未知的、充满其他生物气味的地方?
变异剑齿虎立刻发出了低沉的、充满威胁和抗拒的咆哮!它巨大的头颅摇晃着,暗红色的眼睛死死盯住小强,仿佛在警告他不要得寸进尺。作为这片森林曾经的霸主(除了那只巨蝎),领地意识和对陌生环境的警惕是刻在骨子里的。
小强没有退缩,他坚持传递着自己的意念,同时用爪子轻轻指了指伤口已经开始微微收敛、不再那么痛苦呻吟的剑齿虎母亲。
“是为了救她!只有离开这里,去更好的环境,她才有活下去的希望!你希望她死在这里吗?”
最后这句话,像一把尖刀,刺中了变异剑齿虎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它看看气息微弱的母亲,又看看母亲腿上那似乎真的起了点效果的草药,再看看眼前这条坚持的、渺小却带来了唯一希望的小狗……
内心的挣扎如同风暴般激烈。对陌生环境的恐惧,对领地的执着,与拯救母亲生命的强烈渴望,在进行着殊死搏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山洞里只剩下剑齿虎母亲微弱的呼吸声和变异剑齿虎粗重的、充满矛盾的喘息声。
终于,在经过漫长而煎熬的沉默后,变异剑齿虎发出一声极其低沉、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的、带着妥协和无奈意味的呜咽。它巨大的头颅缓缓低下,轻轻蹭了蹭母亲的脸颊,然后,它抬起那暗红色的眼眸,看向小强,眼神中的狂暴几乎完全褪去,只剩下一种沉重的、孤注一掷的……信任?
它用鼻子向前拱了拱,发出一个简短的音节,意思是:“走。”
它同意了!
小强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但同时,更巨大的压力也随之而来——他要把这两头,尤其是那头足以毁灭部落的变异剑齿虎,带回太阳部落!这无异于将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带回家!
但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了。
“小白!”小强冲着洞外喊道,“立刻飞回部落!告诉石爪和巫,我们回来了!带着……客人!让他们做好准备!不要攻击!重复,不要攻击!”
小白虽然吓得够呛,但还是立刻领会,发出一声表示“明白”的尖啸,化作一道白影,以最快的速度向着部落方向疾飞而去。
小强则深吸一口气,对变异剑齿虎示意了一下,然后率先向洞外走去。变异剑齿虎小心翼翼地、用尽可能轻柔的动作,将它重伤的母亲轻轻叼起,放在自己宽阔结实的后背上(避开伤口),然后迈着沉重而缓慢的步伐,跟在了小强身后。
一头渺小的中华田园犬,引领着两头如同移动山峦般的史前巨兽,其中一头还是变异的存在,踏上了离开黑森林、前往太阳部落的旅程。
这幅画面,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荒谬感与史诗感。
阳光穿透茂密的树冠,斑驳地洒在这奇特的队伍身上。小强走在最前,心情复杂而紧张。变异剑齿虎紧随其后,每一步都地动山摇,但它努力控制着力量,生怕颠簸到背上的母亲。它所过之处,百兽早已闻风丧胆,逃窜无踪,使得这条回归之路,竟出乎意料地“平静”。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生命的慈悲,是绝境中的信任,也是一个可能彻底改变太阳部落命运的未来。
小强回头,看了一眼那背负着母亲、眼神不再狂暴只剩下担忧与期盼的变异巨虎。
他知道,当部落的轮廓出现在眼前时,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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