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站的清冷无法浇灭胸中的火焰。姜晚成了我生活里的强力黏合剂,沉默却坚定不移地陪着我“失业”的日常。沈白屿得知消息后,破天荒地在实验室外堵住我,递给我一个封装严密的蓝色U盘。
“里面是一些专业的录音降噪和剪辑软件,”他推了推眼镜,阳光在镜片上折射出一道冷静的光,“林天豪的手伸不到云端。声音的力量……值得保留。”
这份来自科技直男的硬核关怀,沉甸甸地落在掌心。
周寻那条“星河指南针”的线,也很快织出路径。他的媒体朋友提供了一个非盈利性的青年播客项目,没有学校广播站的资源和光环,却有更广阔的表达空间和主题自由度。那晚的广播风暴,竟成了我进入另一个声音世界的“破圈”敲门砖。讽刺,却带着真实的生机。
我开始忙碌。在图书馆角落戴着沈白屿推荐的降噪耳机剪辑音频,在空教室里撰写新的、不受任何人(包括林天豪)主题限制的稿子。大学生活被强行推入另一条轨道,少了聚光灯下的从容,多了暗流下的砥砺。痛,却真实地感觉到自己在成长。
偶尔,也能撞见林书研。
他的变化,无声,却惊心。
身上的昂贵品牌少了。更多的时候是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简单t恤。
他那辆拉风的跑车很少再出现在校门口。有时能看到他低着头,步履匆匆地在黄昏时分走向校外那个离校很远的地铁站口。
一次在阶梯教室,我坐在后排。他提前离开,起身时弯腰在抽屉里摸索着什么。外套抬起一角,我清楚地看见他腰侧……一大片刺目的、暗紫色的淤青! 形状狰狞,像是被重物狠狠砸过!
我猛地捂住嘴,才没惊叫出声!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是林天豪吗?还是……他不得不去做那些换取母亲药费而导致的?!
他似乎察觉到了视线,身体僵硬地顿住。没有回头,只是更快地将外套扯下,遮住那片伤痕,然后几乎是仓皇地、带着掩饰不住的狼狈冲出了教室。
那一刻,汹涌的心疼和愤怒几乎将我淹没!
那晚我新做的播客节目叫《沉默的伤痕与未关的麦》,没有直接提及任何人,却讲了权力阴影下的无声反抗,讲了个体如何在围剿中保留发声的勇气。节目最后,我加了一段清泠的八音盒音乐——是当初图书馆硬币游戏时,在他耳机里循环的那首旋律的变奏。
深夜发送成功的提醒刚亮起。
手机屏幕猝不及防地跳出一条新的信息。
一个我几乎以为再也不会闪动的名字。
林书研:
信息栏上只有简单的三个字。
[一条音频文件]
[附件]:八音盒.mp3
心跳骤然失序!
手指颤抖着点开播放键。
熟悉的、清泠的八音盒旋律在寂静的夜里流淌出来……
但……不对!
这不是最初的原版!
在这干净剔透的主旋律背后……
竟然叠加了一个全新的、细微到几乎无法捕捉的声音线索!
它像是另一种材质的回响……
低沉,微涩,带着电流干扰的底噪,却又异常执拗地、艰难地……追逐着主旋律的节奏!努力地、一遍一遍地……想要跟上那流畅的乐音!
沙沙……嗡……
哒……嗒……
嘶……叮……
像信号不良的电波。
像……一头被困在荆棘铁笼里、浑身伤痕、却倔强地伸出爪子试图拨动琴弦的野兽!
笨拙!沙哑!却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令人心颤的……回应的勇气!
他在回应我的声音!
用这属于他自己的、粗粝而艰难的方式!
滚烫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窗外,清澜的灯火在泪眼中晕染成一片模糊的星光海洋。
我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胸腔里却在疯狂地震动!
我的爱?
我爱的人?
我的大学生活?
它在深夜的无线电波里挣扎喘息!在伤痛的淤青下咬牙前行!在暴君父亲的阴影里试图凿开一道微光!它狼狈、破碎、遍体鳞伤……可那断断续续的信号!那试图合拍的噪音!那如同困兽拨弦般的笨拙回响! 却在这一刻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炽烈地昭示着——
频道未断!
星球虽残!仍在轨道!仍在……试图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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