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万事俱备,只待东风
那个夜晚的真相,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烙穿了苏晚晚最后一层自欺欺人的脆弱外壳。
她的毒药,成了他的神药。
她以为自己在养蛊,妄图以毒攻毒,结果却亲手将一头本就被囚于笼中的绝世猛虎,喂养成了一头可以吞天食地的史前巨兽。
这个认知比上一次发现他是杀手头子,还要让她感到彻骨的深入骨髓的绝望和寒冷。
她完了。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第二天清晨,苏晚晚是被一阵极轻的,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惊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停止了跳动。
男人已经起身了。
他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不紧不慢地穿戴着他那身洗得有些发白的青色长衫。
晨曦的微光透过窗棂,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勾勒出一道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的轮廓。那些昨夜还依稀可见的,正在愈合的粉白色伤疤,此刻在衣衫的遮掩下,消失无踪。
他看起来,又变回了那个温润如玉,清冷禁欲的教书先生叶孤城。
可苏晚晚知道,那具看似文弱的躯体里,蛰伏着怎样恐怖的非人的力量。
她一动不动地躺着,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到了最轻。她像一只在鹰隼的阴影下,瑟瑟发抖的鹌鹑,只想把自己缩成一团,假装自己不存在。
“醒了?”
他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却像长了眼睛,精准地飘了过来。
苏晚晚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用被子紧紧地裹住自己,低着头,声音干涩得像是从砂纸上磨过。
“…嗯。”
“今天,还熬汤吗?”他转过身,慢条斯理地系着腰带,目光淡淡地落在她的脸上。
那目光平静无波,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映不出任何情绪。却让苏晚晚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的囚徒,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都在他那无声的注视下,尖叫着,战栗着。
熬汤?
她还敢熬吗?
她现在看到那口所谓的“灵泉”,都想吐。
苏晚晚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自己的掌心,用那尖锐的刺痛,来维持着自己脸上那副即将要分崩离析的,怯懦的表情。
她抬起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不了…”她含糊不清地回答,“相公的身体,看着已经好多了…是我之前,大惊小怪了…”
“是么。”
叶孤城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他走到桌边,倒了一杯已经凉透了的茶水,一饮而尽。
“我以为。”他放下茶杯,转头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你很喜欢看我喝你熬的汤。”
轰——
苏晚晚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
她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她听懂了。
她听懂了他话里那毫不掩饰的,冰冷的,残忍的嘲弄。
他什么都知道。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在汤里动了手脚。
他从一开始,就在陪着她演戏。
他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这个渺小的,可笑的,自作聪明的凡人,上蹿下跳,用尽了所有拙劣的,愚蠢的手段,妄图撼动他的存在。
然后,再用最轻描淡写的方式,将她所有的希望和挣扎,碾得粉碎。
巨大的恐惧和羞辱,像两只无形的巨手,狠狠地扼住了她的喉咙。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过来。”
他朝她伸出手。
苏晚晚看着那只修长,骨节分明,干净得仿佛不沾一丝人间烟火的手。
就是这只手,能轻易地折断她的脖子。
也是这只手,昨夜还在她的身上,点起燎原的大火。
她浑身打颤,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过来。”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丝不容抗拒的,冷硬的质感。
苏晚晚一动不动。
他放下了手,朝她走了过来。
那双干净的布鞋,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的每一下轻响,都像是催命的鼓点,狠狠地砸在苏晚晚的心上。
他在床边停下。
然后弯下腰,用那只刚刚还邀请过她的手,轻轻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与他对视。
他的眸子很深,很黑。
像两口不见底的,能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的深渊。
“晚晚。”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恶魔的呢喃,带着致命的诱惑和冰冷的威胁,“你在,怕什么?”
苏晚晚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脸。
看着他那双倒映着自己惊恐绝望的,狼狈小脸的,深不见底的眼睛。
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破罐子破摔的疯狂,猛地从她的心底,冲了上来。
怕什么?
我他妈怕你杀了我!
我怕你这个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这些话就在她的嘴边,疯狂地叫嚣着,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但她最终还是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她不能说。
她现在还不能激怒他。
她还没有输。
她还有最后的机会。
苏晚晚深呼吸。
她强忍着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恐惧和恨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那张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上,挤出了一个,她这辈子演过的,最逼真,最凄美,也最恶心的笑容。
那双兔子一样又红又肿,还挂着泪珠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委屈的,爱慕的,和一丝丝被误解的,心碎的雾气。
“我…”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沙哑得不成样子,“我怕相公…不喜欢我了…”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那双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环住了他的脖子。
她主动地,将自己那冰冷的,还在发抖的身体,贴进了他那带着淡淡墨香的,冰冷的怀抱里。
“我怕相公,嫌我烦…”
“我只是…我只是太担心你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会那些…笨法子…”
叶孤城的身体,在她抱住他的那一瞬间,有片刻的僵硬。
他低着头。
看着那个在他怀里,哭得浑身发抖,泣不成声的小女人。
看着她那张沾满了泪水,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楚楚可怜的小脸。
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苏晚晚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快要被他身上那股冰冷的气息,冻成一尊冰雕了。
他才终于缓缓地抬起手。
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后背上。
一下又一下地,安抚性地拍着。
那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稀世的珍宝。
“傻瓜。”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
像一片羽毛,轻轻地,落在了她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苏晚晚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的怀里。
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她那双充满了泪水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动和爱意。
只有一片冰冷的,坚硬的,淬了剧毒的,疯狂的决绝。
逃。
必须立刻逃走。
不惜一切代价。
这一次,她要换一条路。
那条通往北方蛮荒之地的路,已经被他堵死了。他既然能在那里等着她,就说明他对那条路的熟悉程度,远在她之上。
她不能再自投罗网。
她要往南。
往那个她最初放弃的,人口稠密,关卡林立,却也最繁华,最富庶的,鱼米之乡。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一定想不到,她会杀一个回马枪。
这个念头,像一颗黑色的种子,在苏晚晚那片被恐惧和绝望,彻底烧成焦土的心里,迅速地生根,发芽。
白天她依旧是那个精明能干,充满了事业心的“女企业家”。
她每天都去村外的织布作坊“巡视”。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走个过场,而是真的开始参与到作坊的管理和运营中。
她用现代企业的管理模式,给工人们制定了详细的规章制度,和清晰的奖惩体系。
她还利用自己超前的知识,对作坊的生产流程,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这些举动,在那些淳朴的村民和工人看来,简直是神来之笔。
他们看着苏晚晚的眼神,从最初的敬畏,慢慢地,变成了狂热的崇拜。
他们都说,东家夫人是天上下凡的仙女,是来点石成金,带着他们过好日子的活菩萨。
苏晚晚对这些赞美和崇拜,无动于衷。
她利用每一次去作坊的机会,不动声色地,完善着自己那庞大而精密的逃跑计划。
她的那个二十立方米的随身空间,已经被她塞得满满当当。
有金条,有银锭,有各种面额的银票。这些都是她利用系统奖励的那些“神级配方”,和阿大合作,倒卖各种“特效药”和“新奇玩意儿”,神不知鬼不觉地积攒下来的。
足够她下半辈子,不,下下辈子,都衣食无忧。
她还囤积了大量的食物和水。有耐放的干粮,有风干的肉类,还有各种应急的药品和工具。
她甚至在空间里,给自己准备了十几套,从头到脚,完全不同的行头。
有男人的,有老妇的,有富家小姐的,也有乡下村姑的。
她利用去镇上“采购原料”的机会,将从青石村,通往南边最近的一个水路码头——“望江渡”的每一条大路,每一条小径,甚至每一条只能容一人通过的田埂,都摸得一清二楚。
她将这些路线,画成了一幅比市面上任何舆图,都精确百倍的地图,牢牢地记在了自己的脑子里。
她甚至,用重金买通了镇上一个,专门跑长途运输的马车夫。
那个马车夫是个烂赌鬼,见钱眼开。
苏晚晚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让他到时候,在镇子南边十里外的一片废弃的土地庙里等她。
她告诉他,她是一个被夫家虐待,想要逃回江南娘家的小妾。
她把一切都计划得天衣无缝。
她甚至在自己的脑海里,将整个逃跑的过程,反复地推演了上百遍。
她模拟了所有可能遇到的盘问。
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
以及所有应对的方案。
现在,万事俱备。
她只缺一个最关键的,也是最难获得的东风。
一个能让她名正言顺地,消失一天一夜,而不会立刻引起叶孤城怀疑的绝佳的机会。
这个机会,终于被她等来了。
这天晚上。
苏晚晚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
她还温了一壶她亲手酿的,甜丝丝的桂花酒。
饭桌上,她不停地,殷勤地给叶孤-城夹着菜。
“相公,你尝尝这个,我新学的…”
“相公,多吃点这个,补身子…”
她的脸上,挂着幸福的,满足的,温柔的笑容。
像一个沉浸在爱情里的,最普通,也最幸福的小妻子。
叶孤城安静地吃着她夹过来的菜。
他没有说话,只是偶尔抬起眼,看她一眼。
那目光,深邃,幽暗。
像一潭古井,不起一丝波澜。
酒过三巡。
苏晚晚觉得,时机到了。
她放下筷子,那张因为喝了点酒,而显得粉扑扑的,娇艳动人的小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野心”和“算计”的,商人的精明。
“相公。”
她开口,声音甜得能掐出水来。
“嗯?”
“咱们的布,现在在镇上已经是独一份了。每日的产出,都供不应求。”
“可是…”她话锋一转,微微蹙起了那好看的眉头,露出一丝苦恼的神色,“光靠咱们镇上和周边这几个村子,市场还是太小了。”
“我寻思着…咱们的生意,是不是可以做得再大一点?”
叶孤城端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没有说话。
苏晚晚的心,猛地悬了起来。
她深呼吸,仿佛鼓起了天大的勇气,才用一种带着期盼和试探的语气,说出了她真正的目的。
“我想…去县城看看。”
“去县城,考察一下市场。看看咱们的布,在那里有没有销路。”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县城也开一个像咱们镇上一样的,专门卖布的铺子!”
她说完,就抬起眼,一瞬不瞬地紧紧地盯着他。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般地跳动着。
成败在此一举。
书房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窗外那偶尔响起的,不知名的虫鸣,衬得这片寂静,愈发的令人窒息。
叶孤城,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那双因为紧张和期待,而闪烁着灼热光芒的眼睛。
他看了很久。
久到苏晚晚觉得,自己脸上的那副“踌躇满志”的表情都快要僵硬了。
久到她以为,自己这个拙劣的,漏洞百出的借口,已经被他彻底看穿了。
久到她那颗狂跳不止的心,一点一点地,沉入了冰冷的绝望的深渊。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
他终于缓缓地扯了扯嘴角。
那是一个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笑容。
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纵容的,玩味的意味。
“好啊。”
他说。
苏晚晚,猛地愣住了。
她甚至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听。
“你想去。”
他重新低下头,慢条斯理地,用那方雪白的帕子,擦拭着自己的嘴角。
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那便去吧。”
巨大的,不真实的狂喜,像一道汹涌的浪潮,瞬间将苏晚晚淹没。
她成功了!
她竟然,这么轻易地就成功了!
她那颗已经沉入谷底的心,在这一瞬间,猛地被抛上了云端。
“我…我明天就让车夫送你去。”叶孤城放下帕子,抬起眼,再一次看向她。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依旧平静无波。
苏晚晚却在那片平静的深海之下,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一闪而逝的,冰冷的,带着浓浓兴味的,猎人看到猎物时,才会有的光。
她的心,猛地一沉。
那股刚刚才将她淹没的狂喜,在一瞬间退得干干净净。
只留下一片冰冷的,令人心悸的潮湿的寒意。
太容易了。
他答应得,实在是太容易了。
这究竟是他对她这个“金丝雀”的,又一次无底线的纵容?
还是…
另一个更庞大,更缜密,更让她无处可逃的,陷阱的开始?
苏晚晚站在那里,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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