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府的书房，静得能听见烛火爆开的轻微声响。
“首席……程序员？”
苏晚晚感觉自己的舌头打了结，这两个词从她嘴里吐出来，变得陌生又荒谬。她穿越前每天打交道，甚至为之猝死的身份，此刻从一个古色古香的皇子口中说出，时空错乱的感觉让她一阵头晕目眩。
赵辰，不，或许应该叫他本来的名字。他看着苏晚晚震惊到呆滞的表情，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很意外，对吗？创造了这个世界的人，自己却成了里面最可悲的囚徒。”他拿起桌上的魔方，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那熟练的动作，带着一种长年累月养成的习惯。
“那你为什么……”苏晚晚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还有德妃……她……她为什么要背叛你？”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赵辰尘封已久的记忆。他眼中那份超越年龄的沧桑和疲惫，瞬间化为了滔天的恨意。
“因为野心。还有……嫉妒。”
赵辰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王朝计划’，是我主导的。我耗尽了十年的心血，想创造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第二世界’，一个可以让人类意识永生的数字天国。德妃，不，她在现实里的名字叫林薇，是我的导师，也是我最敬重的合作伙伴。我以为我们有共同的理想。”
他顿了顿，眼底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
“项目成功的最后一刻，她给我喝了一杯加了料的庆功酒。她说，这个世界太完美了，完美到不应该有第二个‘神’。她要成为这个世界唯一的主宰。她删除了我大部分的记忆，只保留了我对‘神寰科技’和编程的知识，然后把我……‘投放’了进来。”
“她把我设定成一个体弱多病、注定活不过三十岁的皇子，一个无关紧?要的配角。她想看着我，在她创造的世界里，像一只蝼蚁一样，在绝望和病痛中慢慢死去。这比直接杀了我，更能满足她那种变态的控制欲。”
书房里一片死寂。
苏晚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冷宫里的德妃，会和她穿越前的身体长得一模一样。
那不是巧合。
那是林薇，那个项目总监，刻意为之的恶趣味！她用那张脸，时时刻刻提醒着赵辰，是谁把他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至于你……”赵辰的目光转向苏晚晚，带着一丝复杂的歉意，“我很抱歉。你是这个计划里，最无辜的牺牲品。为了测试世界的稳定性和自我修复能力，林薇需要一个‘真实’的变量，一个完全不知情的‘玩家’来触发各种bUG。她启动了备用方案，随机筛选了一个符合条件的灵魂——你。你的猝死，你所谓的‘魂穿’，都是她一手安排的。”
“砰！”
苏晚晚身后的叶孤城，一直沉默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可此刻，他身侧的梨花木扶手椅，却在他无声无息的一握之下，化为了齑粉。
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却翻涌着足以毁天灭地的风暴。
他不在乎这个世界是真是假，也不在乎自己是什么实验体。他在乎的，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竟然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他的晚晚。
这，触及了他的逆鳞。
苏晚晚被这声响惊得一哆嗦，她回头看了一眼叶孤城，看到他眼中的疯狂，心里反而安定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江倒海，重新看向赵辰。
“所以，你攻击中央数据库，是想夺回控制权？”
“不。”赵辰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我夺不回来的。林薇是项目总监，她的权限在我之上。我攻破防火墙，只是为了找到一样东西——‘创世之钥’的物理坐标。”
“创世之钥？”苏晚晚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那是启动‘王朝计划’的根服务器。也是这个世界，唯一与现实连接的‘后门’。”赵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狂热，“只要毁了它，这个虚假的世界就会彻底崩塌。林薇的‘神国’，她永生的美梦，都会化为泡影！我要让她……跟我一起，永远被埋葬在这片数据的废墟里！”
同归于尽。
这个疯子，从一开始想的，就不是逃出去，而是拉着他的仇人一起死！
苏晚晚看着他那张因仇恨而扭曲的脸，突然觉得有些可悲。
就在这时，她脑海里，那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不合时宜地响起。
【强制修正任务：清除协议，已开启。】
【任务目标：实验体Gamma（赵辰）。】
【任务倒计时：23:59:58……】
那鲜红的倒计时，像死神的催命符，在她眼前疯狂跳动。
苏晚晚的心脏，猛地一缩。
杀了赵辰，就能得到回家的线索。
不杀他，二十四小时后，自己就会被……抹杀。
这是一个残忍的阳谋。
林薇，或者说这个世界的“系统”，在逼她做出选择。
苏晚晚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叶孤城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他上前一步，将她冰冷的手裹进自己温热的掌心，低声问道：“怎么了？”
他的声音，像一剂强心针，让苏晚晚混乱的思绪，找到了一丝支撑。
她抬起头，看着叶孤城那双只倒映着自己的眸子，又看了看那边陷入癫狂的赵辰。
去他妈的回家线索！
去他妈的抹杀！
老娘在这个鬼地方受了这么多罪，好不容易才抱上金大腿，眼看就要走上人生巅峰了，凭什么要被一个躲在背后敲键盘的女人摆布？
她苏晚晚，从穿越过来的第一天起，求的就不是什么狗屁的回家，而是——好好活着！
一股邪火从心底蹿了上来，咸鱼的愤怒，足以掀翻整个鱼塘！
“我拒绝。”
苏晚晚在脑海里，对着系统，一字一句地吼道。
【警告！拒绝执行强制任务，将触发抹杀程序。】
“我说了，我拒绝！”苏晚晚咬着牙，“有本事你现在就弄死我！”
她赌，这个系统不敢！
它还需要自己这个“bUG”，去对付赵辰这个“病毒”。在赵辰被清除之前，自己就是安全的。
果然，系统沉默了。那鲜红的倒计时依然在跳动，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苏晚晚在心里冷笑一声。她就知道。
她甩开叶孤城的手，大步走到赵辰面前，在那张和叶孤城一模一样的脸上，看到了同样的疯狂和毁灭欲。
“你想报仇，我也想活命。”苏晚晚开门见山，“而且，我不想被一个老妖婆当枪使。所以，我们合作吧。”
赵辰愣住了，他看着苏晚晚，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怀疑。
“合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要毁了这个世界。”
“我知道。”苏晚晚点头，“但毁了世界，你也得死。这不是最好的报复。”
她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像个循循善诱的魔鬼。
“最好的报复，是把她最珍视的东西，抢过来，踩在脚下，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想过没有？她把你困在这里，把你变成一个孱弱的皇子，让你看着她用你的身体，顶着你的名字，享受你创造的一切。那我们为什么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赵辰的瞳孔，猛地一缩。
苏晚晚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不是想当这个世界唯一的神吗？那我们就把她的‘神国’，变成她的‘地狱’。”
“她不是想永生吗？我们就让她永远被困在这个她最鄙视的，满是bUG的残破世界里，每天面对我们这些‘病毒’和‘蝼蚁’，永世不得解脱！”
“我要让她知道，程序员的怒火，到底有多可怕！”
最后那句话，苏晚晚几乎是吼出来的。这大概是她两辈子加起来，最有气势的一刻。
赵辰彻底被她说动了。他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火焰。
他看着苏晚晚，仿佛在看一个同类。
“你想怎么做？”
“首先，我们要把我们的人，都团结起来。”苏晚晚掰着手指头，“除了我们三个，还有西域那个能画二维码的公主，她也是一个‘异常数据体’。我们要把她争取过来。”
“其次，我们要找到林薇的弱点。她是项目总监，权限最高，但她肯定也有弱点。你作为首席程序员，一定知道。”
赵辰的眼神闪了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最后，”苏晚晚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叶孤城，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们要升级我们的‘武器’。”
她指了指叶孤城，对赵辰说：“他是这个世界最强的‘实验体’，是林薇最得意的作品。那我们就让他变得……更强。强到，连‘神’都无法控制。”
叶孤城听到这话，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
他喜欢这个说法。
“好。”赵辰终于点头，他看着苏晚晚，第一次，露出了一个真心的，带着赞许的笑容，“你的计划，比我的……有意思多了。”
“那么，欢迎加入，”苏晚晚朝他伸出手，“反抗者联盟。”
赵辰愣了一下，随即也伸出手，握住了她。
两只手交握的瞬间，代表着这个世界里，最强的bUG、最强的病毒和最强的实验体，正式结盟。
然而，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砰”的一声，从外面撞开了。
一个七皇子府的下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极度的惊恐。
“殿……殿下！不好了！”
“宫里……宫里来人了！”
“德妃娘娘……派人送来了一份……一份寿宴的请帖！”
下人颤抖着，将一份制作精美的，烫金的请帖，高高举过头顶。
请帖上，那娟秀的字迹，写着——
“明日午时，冷宫设宴，邀吾儿赵辰，及安乐县主，共庆生辰。”
苏晚晚和赵辰的脸色，同时一变。
鸿门宴。
林薇，终于要出手了。
而且，她的第一招，就精准地打在了他们的七寸上。
因为明天，确实是七皇子赵辰，在这个世界里，二十九岁的生辰。
也是他被“设定”的，生命终结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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