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怯生生的女声再次响起,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李凤瑶猛地回神,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浅绿色宫装、年纪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宫女正扒着车门,一脸紧张地望着自己。这小宫女眼睛圆圆的,脸蛋还有些婴儿肥,看起来颇为伶俐。
这是……春桃?原主记忆碎片中,似乎是家中遭难后,唯一还愿意跟着她、并被允许作为贴身侍女带入宫的小丫鬟。
“无妨。” 李凤瑶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浓郁的脂粉香和皇宫特有的、混合着檀香与陈旧木料的气息,进一步提醒她所处的环境已彻底改变。
她扶着车门,缓缓走下马车。双脚踩在平整坚实的青砖地面上,一种虚浮感袭来,这具身体显然柔弱得很,远不如她前世那般经过千锤百炼。刚才对付张莲儿那一下,虽是凭借战斗本能和巧劲,却也让她感到一阵气血翻涌,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姑娘,您刚才……真是太厉害了!” 春桃凑过来,小声说道,眼睛里闪烁着又是后怕又是解气的光芒,“那张莲儿平日里就总欺负人,没想到姑娘您今天……像变了个人似的!”
变了个人?李凤瑶心中苦笑。何止是变了个人,是连魂魄都换了一个。
她没有接话,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此刻她们正处在皇宫的侧门外一处宽阔的广场上,密密麻麻停满了各色马车,衣着华丽的秀女们在侍女或太监的引导下,排成几列长队,等待初选。朱红宫墙高耸入云,琉璃瓦在秋日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飞檐斗拱,气象森严。这与雁门关的苍凉雄浑、黄沙漫卷截然不同,处处透着一股精致却压抑的威严。
不少秀女的目光或明或暗地落在她身上,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显然,刚才马车旁那短暂却激烈的冲突,已经引起了注意。惊讶、好奇、鄙夷、忌惮……各种情绪夹杂在那些打量中。
李凤瑶挺直了脊梁,无视那些目光。身为三军统帅,她早已习惯被万众瞩目,只是如今这“瞩目”的含义,已从敬畏变成了审视。她快速消化着原主的记忆,试图理清现状。
原主李凤瑶,年方十五,礼部侍郎李崇文嫡女。李崇文为人刚正,颇有名望,却在一月前被同僚弹劾,指控他利用职权,与北狄暗中往来,泄露边境布防图。证据看似确凿,龙颜震怒,李崇文当即下狱,家产抄没。原主母亲早逝,家中并无兄弟,顷刻间从云端跌落泥沼。按照律法,罪臣之女的下场通常极为凄惨。然而,就在判决前夕,一道莫名的旨意下来,她的名字被添入了本届秀女的名册。
这太不寻常了。罪臣之女参选秀女,几乎闻所未闻。是谁在背后操作?目的是什么?是有人想保李家一线血脉?还是……有更深层的阴谋,想将她这个“余孽”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甚至利用?
而最让李凤瑶灵魂震颤的是,“通敌叛国”这个罪名!吴奎!她前世就是栽在这个罪名上!原主父亲的案子,会不会与吴奎有关?吴奎如今在大夏朝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线索太少,迷雾重重。但直觉告诉她,这绝不仅仅是巧合。她魂穿至此,同名同姓,又都与“通敌”案牵扯不清,这背后定然有着惊人的联系。
“姑娘,咱们快去排队吧,听说待会儿七皇子可能会来巡查呢。” 春桃小声提醒道,扯了扯她的袖子,脸上带着些许不安,“刚才您得罪了张秀女,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咱们……咱们还是小心点为好。”
七皇子?萧景腾?原主记忆中对这位皇子知之甚少,只听闻他年纪尚轻,还未参与朝政,但颇得圣上喜爱。
李凤瑶点了点头,跟着春桃走向秀女队列的末尾。她的位置很靠后,几乎排在了最后面,这也直观地反映了“罪臣之女”的身份带来的影响——家世背景在选秀中至关重要。
排队的过程漫长而枯燥。秀女们大多精心打扮,环佩叮当,低声交谈着,话题无非是衣裳首饰、家中权势,或是揣测皇子们的喜好。李凤瑶安静地站着,与周遭的莺声燕语格格不入。她看似低眉顺目,实则耳听八方,敏锐地捕捉着一切可能有用的信息。
她听到前面几个秀女议论:
“听说这次柳贵妃的亲侄女也参选了,怕是内定的皇子妃人选呢。”
“可不是嘛,柳家势大,连皇后娘娘都要避其锋芒。”
“唉,咱们也就是陪衬,若能指个宗室子弟就算造化了。”
“快看那边,那个穿粉衣的,就是刚才摔了的张莲儿,她爹是吏部的,也算有权势……”
“她好像一直在瞪最后面那个……是李家的姑娘吧?刚才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罪臣之女,还敢嚣张,怕是没好果子吃。”
张莲儿果然不时回头,用怨毒的眼神剜向李凤瑶,显然将刚才的羞辱悉数记恨在心。
李凤瑶心中冷笑。宫闱倾轧,拜高踩低,与她所经历的战场厮杀相比,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式的争斗罢了。只是,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胜负分明;而这深宫之中,杀人往往不用刀,笑里藏刀,绵里藏针,或许更加凶险。
她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这具身体实在太弱了。必须尽快恢复体力,哪怕不能回到前世巅峰状态,至少也要有自保之力。还有,要设法查清父亲“通敌”案的真相,找到与吴奎关联的证据!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名声,队伍开始缓慢向前移动。初选的地点设在储秀宫的正殿。
终于轮到她时,李凤瑶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殿内。殿内宽敞明亮,地上铺着光可鉴人的金砖,空气中熏香袅袅。上首坐着几位内廷女官和太监,神色严肃地审视着每一位进来的秀女。
流程很简单,核验身份文书,查看容貌体态,问几句家常话,观察言行举止。轮到李凤瑶时,负责记录的太监看到她的名字和家世备注,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与旁边的女官交换了一个眼神,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
“李凤瑶?李崇文之女?” 那太监拖长了音调,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是。” 李凤瑶平静地回答,不卑不亢。
那太监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见她衣着朴素,未施粉黛,虽容貌清丽,但眉宇间那股不同于寻常闺秀的英气,让他觉得有些扎眼。“哼,既是戴罪之身,入宫后更需谨言慎行,恪守宫规,若有行差踏错,严惩不贷!明白吗?”
“明白。” 李凤瑶依旧简短回应。她感受到殿内其他秀女和宫人投来的各异目光,有同情,有鄙夷,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然而,就在那太监准备挥手让她下去,几乎内定要将其剔除之时,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一个身着月白色锦袍、腰束玉带、面容俊朗的少年,在一群太监宫女的簇拥下,信步走了进来。他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眉眼含笑,气质温润,但行走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贵气。
正是七皇子萧景腾。
殿内众人连忙起身行礼:“参见七皇子殿下。”
萧景腾随意地摆了摆手,目光却在人群中扫过,似乎是在巡查,又像是在寻找什么。当他的视线掠过李凤瑶时,微微停顿了一下。就在刚才,他在殿外隐约听到了里面的对话,尤其是那太监对“李凤瑶”三个字的强调,以及那少女平静却难掩锋芒的回应。
他本是闲来无事,过来看看选秀的热闹,却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那个站在殿中,身姿挺拔,即使面对刁难也神色不变的少女,与他想象中那个因家变而惶恐怯懦的罪臣之女形象,截然不同。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却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与年龄不符的故事和力量。
萧景腾的心,没来由地快跳了一拍。他自幼听多了开国女战神的故事,内心一直憧憬着能有一位英姿飒爽、可与他并肩守护江山社稷的伴侣。眼前这个少女,虽然衣着朴素,处境堪忧,但那份独特的气质,却莫名地触动了他心底的那根弦。
他走到上首,对那负责记录的太监和女官笑了笑,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王公公,刘嬷嬷,选秀是为皇家延绵子嗣,亦是彰显天家恩德。孤看这位李秀女,虽家中有变,然其本身并无过错,且观其言行,沉稳有度。不若留宫察看,以观后效,如何?”
七皇子亲自开口求情?!殿内所有人都惊呆了。王公公和刘嬷嬷更是面面相觑,七皇子向来不管这些琐事,今日怎会突然为一个罪臣之女说话?但皇子发话,他们岂敢不从?
王公公连忙挤出笑容:“殿下所言极是,是老奴思虑不周。李秀女,还不快谢过七皇子殿下恩典!”
李凤瑶抬头,看向那位替她解围的七皇子。少年皇子也正看着她,目光清澈,带着几分好奇和欣赏,并无半分猥琐或施舍的意味。
她依言行礼,声音清晰:“民女李凤瑶,谢七皇子殿下。”
萧景腾看着她行礼的动作,虽然标准,却隐隐透着一股利落劲儿,不像其他秀女那般柔媚,反而更添风采。他嘴角笑意更深,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大殿,留下一众心思各异的人。
李凤瑶在无数道更加复杂难辨的目光中,退出了正殿。春桃早已等在殿外,激动得小脸通红:“姑娘!七皇子!是七皇子帮了您!太好了!咱们可以留在宫中了!”
留在宫中?李凤瑶望着萧景腾离去的方向,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更加沉重。这位七皇子的援手,是福是祸,尚未可知。但无论如何,她总算在这深宫之中,迈出了第一步。
狼牙崖的仇,父亲(原主父亲)的冤,还有那隐藏在迷雾中的叛徒吴奎……这一切,都将从这座看似富丽堂皇、实则暗流汹涌的皇宫开始清算。
她的宫斗生涯,或者说,她的复仇之路,正式开启了。而这一切的开端,竟是因为一次意外的“暴力护宫娥”,引起了未来皇帝的好奇与关注。命运的轨迹,在这一刻,发生了奇妙的偏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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