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殿内,因李凤瑶那手神乎其技的“耍银筷”而掀起的惊叹波澜尚未完全平息,北狄使者即将入殿的消息,便如同一块巨大的寒冰,骤然投入尚存余温的水中,瞬间冻结了所有的喧哗与热络。
丝竹之声戛然而止。
方才还洋溢着轻松、甚至带着几分看热闹心态的百官与命妇们,脸色纷纷变得凝重起来。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低低响起,充满了惊疑与揣测。北狄?在这个刚刚铲除了通敌叛国的吴奎、边境局势依旧微妙敏感的当口,他们派使者前来?所谓的“恭贺”,听起来更像是一种赤裸裸的嘲讽与试探!
皇帝萧琰端坐于龙椅之上,脸上的那抹因李凤瑶而起的淡淡笑意早已收敛无踪,恢复了帝王的深沉与威仪。他目光平静地望向殿门方向,手指无意识地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谁也看不透这位掌控大夏权柄的君主此刻心中真正的想法。
李凤瑶缓缓坐回席位,将那两根立下“奇功”的银筷轻轻放回原处,动作从容不迫。然而,她的内心却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北狄!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烫在她的灵魂深处!前世狼牙崖下,北狄铁骑如潮水般涌来,箭矢如蝗,刀光如雪,无数熟悉的将士面孔在血泊中倒下……而那本该出现的援军,却因吴奎的背叛迟迟未至!这血海深仇,她从未有一刻敢忘!
此刻,仇敌的使者竟堂而皇之地踏入大夏的宫殿,口称“恭贺”?一股冰冷的杀意在她胸腔中翻涌,几乎要破体而出,却被她强行压下,化作眸底深处一片冻彻骨髓的寒潭。她微微垂眸,掩饰住眼中那过于锐利的锋芒,但全身的感官都已提升到极致,如同最警惕的猎豹,等待着猎物现身。
萧景腾——不,此刻更应称他为萧战——同样收敛了方才为李凤瑶喝彩时的激昂,俊朗的面容上笼罩着一层寒霜。他放在膝上的手悄然握紧,指节泛白。吴奎通狄之事,虽尚无确凿证据公之于众,但他与李凤瑶心知肚明。北狄使者此来,绝非善意!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侧前方的李凤瑶,看到她低垂的眼睫和紧绷的侧脸线条,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以及与她同仇敌忾的决绝。
在一片压抑的寂静和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殿门外传来了沉重而略显杂沓的脚步声。
很快,三名身着北狄传统服饰、身形魁梧高大的男子,在内侍的引导下,大步踏入麟德殿。为首一人,约莫四十岁年纪,面庞黝黑粗糙,颧骨高耸,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锐利而充满野性,顾盼之间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他穿着象征北狄贵族身份的狼裘翻领袍服,腰间佩着一柄装饰华丽的弯刀(按礼已卸下刀兵,但刀鞘仍在),正是此次北狄正使,名叫兀术赤。他身后跟着两名副使,同样体格健壮,眼神凶悍,如同草原上随时准备扑食的饿狼。
三人行至御阶之下,依照邦交礼仪,右手抚胸,微微躬身,行的却是北狄之礼,并未跪拜。
“北狄使臣兀术赤,奉我大汗之命,特来恭贺大夏皇帝陛下,清除国内奸佞,整肃朝纲!”兀术赤的声音洪亮而沙哑,带着草原人特有的腔调,在大殿中回荡。他汉语说得颇为流利,只是语调生硬,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一般。
皇帝萧琰面色不变,淡淡道:“贵使远来辛苦。贵国大汗有心了。”
兀术赤直起身,鹰目扫过殿内群臣,最后似有意似无意地在李擎与李凤瑶的方向停顿了一瞬,那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与莫名的意味。他嘴角扯出一抹近乎残忍的笑意,继续道:“我大汗听闻,大夏镇国大将军吴奎,竟是一只窃居高位、蛀空国本的硕鼠,深感震惊与不齿!此等小人,在我北狄,早已被丢去喂了野狼!陛下能及时识破,将其铲除,实乃大夏之幸!我北狄,亦为大夏感到‘欣慰’!”
他刻意加重了“欣慰”二字,语气中的嘲讽与幸灾乐祸几乎不加掩饰,听得殿内不少大夏官员面现怒容,却又碍于邦交礼仪,不好发作。
萧琰眼中寒光一闪,却依旧不动声色:“朝堂之事,不劳贵国大汗挂心。我大夏自有法度,清理门户,乃分内之事。”
兀术赤嘿嘿一笑,不再纠缠此事,一挥手,身后一名副使捧上一个覆盖着红绸的托盘。“此乃我大汗为表‘庆贺’之意,特献上的礼物——雪山百年寒玉雕琢而成的玉狼一尊,望陛下笑纳。”
内侍上前接过托盘,掀开红绸,果然露出一尊通体雪白、雕工粗犷、形态狰狞的玉狼,狼眼镶嵌着幽绿的宝石,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狼,是北狄的图腾。在此刻献上玉狼,其象征意义,耐人寻味。
“贵国大汗厚礼,朕心领了。”萧琰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并未多看。
献礼完毕,兀术赤却并未立刻退下,他目光再次扫视全场,最终定格在御座之旁的萧战身上,话锋陡然一转:“这位,想必就是大夏英勇的七皇子殿下吧?果然气宇轩昂!我离国之前,曾听闻殿下近日改名为‘战’?啧啧,‘战’字,好重的杀气!莫非,大夏是觉得清除了一个吴奎还不够,还欲与我北狄,再启‘战’端吗?”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这已近乎是赤裸裸的挑衅!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于萧战身上。
萧战面色冰寒,霍然起身,身姿挺拔如松,目光毫不畏惧地迎向兀术赤那充满挑衅的视线,声音清朗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贵使此言差矣!‘战’字,于我而言,非为启衅,而为守护!守护大夏疆土不容侵犯,守护大夏百姓安居乐业!若有人胆敢犯我边境,伤我子民,无论来自何方,我大夏儿郎,必以手中之剑,迎‘战’到底,虽远必诛!这,便是本王改名之用意!贵使,可听明白了?”
他年纪虽轻,但此刻昂然而立,言辞铿锵,自有一股凛然不可犯的威势,竟将那兀术赤的嚣张气焰压下去了几分。
殿内不少武将和血性大臣闻言,只觉得胸中一口郁气尽出,暗暗叫好。
兀术赤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阴鸷,他干笑两声:“殿下好气魄!但愿大夏的军队,能有殿下口舌一半的锋利!”他不再看向萧战,目光却又如同游蛇般,滑向了李凤瑶的方向,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探究与贪婪。
“这位小姐,方才那手玩筷子的功夫,当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兀术赤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语气轻佻,“却不知,若是上了真正的战场,握着真正的刀枪,是否还能如此……稳当?”
李凤瑶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眸光平静得如同古井深潭,对上兀术赤那充满恶意的视线,朱唇轻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
“使者若有兴趣,他日战场相逢,自可见分晓。只望到时,使者的刀,能比阁下的口舌,更快几分。”
她没有动怒,没有畏惧,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般的语气,回敬了对方最直接的挑衅。
兀术赤脸色一僵,显然没料到这看似柔弱的少女,言辞竟如此犀利大胆。他眼中凶光一闪,正要再说什么。
“够了!”皇帝萧琰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打断了这愈发紧张的对峙,“贵使远来辛苦,贺礼既已送到,便请偏殿歇息吧。李德全,引北狄使者前去安置。”
皇帝直接下了逐客令。
兀术赤深吸一口气,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知道今日试探已到此为止,再纠缠下去反而落了下乘。他再次抚胸行礼,带着两名副使,在内侍的引导下,转身大步离去,那狼裘的背影,充满了桀骜与不甘。
麟德殿内,气氛却并未因使者的离去而轻松。空气仿佛依旧凝滞,带着山雨欲来的沉重。
李凤瑶与萧战隔空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警惕与深思。
北狄使者此番前来,绝不仅仅是呈送贺礼、逞口舌之快那么简单。吴奎刚刚倒台,他们就立刻出现,时机拿捏得如此精准……这背后,定然隐藏着更深的阴谋!或许,与吴奎那条未曾彻底斩断的通敌线索有关?或许,他们是想亲自来查看大夏朝堂在吴奎倒台后的虚实?
一场没有硝烟的较量,已然在这觥筹交错的御宴之后,悄然拉开了序幕。而风暴的中心,似乎再次隐隐指向了刚刚脱离漩涡的李家,以及那位展露了不凡锋芒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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