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诗音三人离去后,竹林小院重归寂静,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压抑。老者独自坐在竹椅上,指尖的佛珠捻了又捻,檀香在空气中弥漫,却驱不散他心头的焦灼。该如何开口?那个执拗了半生的儿子,会听进这迟来的劝诫吗?
良久,他重重叹了口气,那声叹息在空荡的屋内格外清晰,带着几分无奈,更带着几分决绝。他转头看向侍立一旁的老仆,沉声道:“去赵府,告诉赵坤,就说我有事找他,让他立刻过来。”老仆见主人神色凝重,不敢耽搁,匆匆领命而去。
赵府书房内,赵坤正对着一份奏折蹙眉沉思,听闻父亲派人来请,且语气如此急迫,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父亲归隐多年,向来对他的朝堂之事不闻不问,今日这般光景,莫非出了什么大事?他不敢怠慢,立刻放下笔,带着随从快马加鞭赶往城郊竹林。
刚踏入小院,赵坤便觉气氛不对。往日里清雅宁静的院子,此刻竟透着一股低气压。他走进正屋,只见父亲端坐主位,面色阴沉,周身的寒气让他下意识地收住了脚步。
“父亲,您唤孩儿前来,所为何事?”赵坤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心中的不安却愈发浓烈。
老者抬眼看向他,那目光里没有平日的温和,只有压抑的怒火。不等赵坤站稳,他猛地一拍案几,“砰”的一声,桌上的茶盏都跟着震颤,茶水溅出了杯沿。“你还有脸问!”老者霍然起身,手中的拐杖重重顿在地上,指着赵坤的手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你在朝堂上做的那些勾当,当真以为老夫不知道吗?为了你的‘议和’,竟不惜散布流言,阻挠援兵,你可知边疆此刻已是水火炼狱?!”
赵坤被这突如其来的斥责惊得一愣,随即蹙眉辩解:“父亲息怒!孩儿此举,全是为了国家着想!如今国库空虚,百姓早已不堪重负,若强行出兵,粮草耗费巨大,只会让天下更乱。议和虽非上策,却能暂避锋芒,保全百姓啊!”
“保全百姓?”老者怒极反笑,笑声里满是痛心,“你所谓的保全,就是眼睁睁看着边疆将士冻饿战死?就是任由敌军铁蹄踏破城门,让边境百姓沦为刀下亡魂?”他上前一步,拐杖几乎要戳到赵坤面前,“短视!愚蠢!你只看到眼前的钱粮耗费,却看不到边疆失守的后果!那道防线一破,敌军长驱直入,到时候战火蔓延中原,天下百姓才是真的要遭殃!你这是在拿万里河山做赌注!”
赵坤被父亲骂得脸色涨红,却仍梗着脖子道:“孩儿并非意气用事,朝中多位大臣都赞同议和,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深思熟虑?”老者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你可知边疆急报?敌军突袭,西城门防线已破,将士们在雪地里拼杀!他们盼着朝廷的援兵,盼着活下去的希望,而你呢?你却在御书房外跪谏阻挠,在朝堂上混淆视听!那些浴血奋战的士兵,那些在战火中哀嚎的百姓,都是被你这‘深思熟虑’推向深渊的!”
赵坤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能吐出一个字。父亲的话像重锤,一下下砸在他心上,让他一直以来坚持的“道理”开始松动。
老者见他沉默,语气稍稍缓和了些,却依旧沉重:“坤儿,为父一生淡泊,从不过问你的事。但这次,你错得离谱。”他缓缓坐下,望着赵坤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疲惫与痛心,“你想护百姓周全,初衷没错,可你护错了方式。边疆的将士守的不是一座城,是身后万千家园;他们流的血,护的是天下安宁。你阻碍援兵,看似保全了眼前的钱粮,实则是把更多人推向了战火。”
“你记住,身为朝廷重臣,眼光要放长远。一时的妥协换不来长久的安宁,唯有守住疆土,击退强敌,百姓才能真正过上安稳日子。”老者的声音低沉却字字千钧,“你若再执迷不悟,将来青史之上,你赵坤便是千古罪人,是被天下百姓唾弃的卖国贼!”
最后一句话如惊雷般炸在赵坤耳边,他猛地抬头,对上父亲痛心疾首的目光,心中那道坚持已久的防线轰然崩塌。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任由复杂的情绪在胸中翻涌——震惊、愧疚、还有一丝动摇。
老者看着他变幻的神色,终是轻轻叹了口气:“你回去吧,好好想想。是要做保家卫国的忠臣,还是做遗臭万年的罪人,全在你一念之间。”
赵坤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窗外的风穿过竹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边疆的苦难,也像是在叩问着他内心的抉择。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心头突然涌上的寒意与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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