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染应允同行后,三人在驿站稍作休整。亲兵取来干净的布条与金疮药,为慕容轩重新包扎手臂伤口,药膏触到皮肉时,他眉头微蹙却一声未吭。
柳诗音借着间隙梳理了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抚过发间的尘土,眼神却愈发沉静。苏墨染则对着摊开的地图仔细标注,指尖在“狄凛纱主营”的位置停顿许久,又低声与张将军交代了几句。
简单收拾行装、补充了水囊与干粮后,他们便与骑兵队伍一同踏上前往边疆的道路。苏墨染带来的骑兵纪律严明,玄色铠甲在日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长枪斜握于手,枪尖的寒光随马蹄轻颤。两两并行的队列步伐整齐划一,马蹄踏在黄土路上发出沉稳的“嗒嗒”声,如同一道移动的屏障,稳稳护卫着三人前行。
苏墨染面色凝重,驱马与慕容轩并行,低声讲述着边疆局势:“狄凛纱此次以殿下和钟离将军为人质提出议和,绝非真心休战。她在战场上身经百战,从无手软,如今手握这两张王牌,必定另有图谋。我们必须万分谨慎,这议和背后定藏着变数,稍有不慎便会落入她的圈套。”
慕容轩微微点头,目光扫过沿途荒凉的景象——连片的田地早已荒芜,田埂上长满半人高的野草,神情愈发专注:“苏丞相放心,我和诗音定会全力配合。只是不知她会开出怎样的条件?若条件过于苛刻,朝廷难以应允,我们该如何应对?”
苏墨染思索片刻后道:“无论条件如何,首要任务是确保殿下和将军平安归来。议和时务必保持警惕,不可轻易松口,更不能被她的言辞激怒。我们要审时度势,以不变应万变——既要守住朝廷底线,又不能让她找到伤害人质的借口。”
柳诗音在一旁静静聆听,双手不自觉地抓紧缰绳,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马鞍下的马匹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紧张,偶尔打个响鼻,蹄子在地上轻轻刨着土。她深知前路艰险,狄凛纱能在乱世中坐拥一方势力,绝非善类,此次议和必定是一场没有硝烟的硬仗。
越靠近边疆,气氛越显紧张压抑。原本还算热闹的官道渐渐冷清,连过往的商队都难觅踪迹,偶尔遇到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也是面带惶恐地往反方向赶路,见了他们的队伍便慌忙躲进路边的草丛。沿途尽是战争留下的疮痍:破败的村庄里,断墙残垣在风中矗立,半塌的屋梁上还挂着烧焦的茅草,黑黢黢的房梁像伸向天空的枯骨;焦黑的树木横七竖八地倒在路边,树皮早已剥落,露出灰白的枝干,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曾经的炮火与厮杀。
“大人!”前方负责侦察的骑兵快马加鞭赶回,马蹄扬起大片尘土,打破了一路的沉寂。他翻身下马时动作急切,单膝跪地,声音带着赶路的喘息:“前方三里处发现狄凛纱军队的巡逻队,约有百人,正朝我们方向行进,看阵型像是常规巡逻,但戒备森严。”
苏墨染闻言勒住缰绳,胯下的白马打了个响鼻。他目光锐利地望向侦察兵所指的方向,那里的地平线上隐约有黑点在移动。他略一沉吟,随即沉稳下令:“不必躲藏,我们光明正大地前行。既是奉旨议和,便要展现朝廷的气度与诚意。骑兵保持队列整齐,不得擅自拔刀,不可慌乱。”
“是!”骑兵们齐声应道,队列纹丝不动,只迅速调整了阵型,将苏墨染三人护在中间,长枪斜指地面,形成一道严密的防护。
众人依令继续前进。不多时,狄凛纱的巡逻队便在视野中清晰起来。他们骑马列成扇形阵列,玄甲红袍在旷野中格外醒目,红色的披风被风吹得张扬飞舞。每个人都神色警惕,眼神中带着久经沙场的锐利与戒备,仿佛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带队将领身材高大魁梧,腰间挎着一把阔刀,刀鞘上镶嵌的铜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脸上一道疤痕从眉骨延伸到下颌,更添几分凶悍之气。他见苏墨染一行人靠近,抬手示意队伍停下,朗声喝问:“来者何人?此地乃军事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苏墨染驱马上前,清晰地回应:“我乃朝廷使臣苏墨染,奉陛下之命前来与狄凛纱陛下议和。这两位是随行协助之人。烦请将军即刻向狄凛纱陛下禀报,就说使臣已到。”
带队将领目光在三人身上仔细打量,从苏墨染的文官服饰,到慕容轩包扎着白布的手臂,再到柳诗音虽面带紧张却难掩镇定的神色,最后扫过整齐肃立的骑兵队列。
他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状况,又或许是在判断对方的诚意。片刻后,他微微点头,对身旁的亲兵吩咐:“你快马去主营禀报,说朝廷使臣苏墨染携随从到了,让陛下定夺。”随后转向苏墨染道:“既如此,你们随我来,营地规矩森严,途中不得擅自走动,不得随意交谈。”
说罢,他挥手示意巡逻队转身,自己则勒马走在最前方带路。巡逻队的士兵们依旧保持着警惕,目光时不时扫向苏墨染三人,手中的兵器虽未出鞘,却都处于随时可战的状态,腰间的箭囊里羽箭整装待发。
柳诗音虽心跳如擂鼓,手心沁出薄汗,却深吸几口气努力镇定,目光平视前方,尽量让神色保持平静。她能感觉到周围巡逻兵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便愈发挺直了脊背。
慕容轩则面色严肃,手始终按在剑柄上,眼神警惕地观察着周围动静,留意着巡逻队的每一个细微动作。苏墨染则看似从容,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马鞍边缘的雕花,脑海中已开始思索见到狄凛纱后的第一句话该如何开口,如何在谈判中占据先机。
在巡逻队的带领下,一行人朝着远处隐约可见的营地方向缓缓前行。那里旌旗林立,黑色的“狄”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连绵的营帐像蛰伏的巨兽,远远望去便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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