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推开“数影科技”工作室的门时,李薇正低头查看电脑屏幕上的波形图。她没抬头,只是伸手示意他关门。屋里灯光比刚才暗了些,显示器的光映在她脸上,泛着冷白。
“音频提取出来了。”她说,声音压得很低,“但只有三秒。”
林远走过去,把公文包放在桌角,抽出酒店安保部盖章的移交记录,递到她手边。“程序要齐,不能让人说这是拼凑的东西。”
李薇点头,将文件扫入系统,附上时间戳和保管链说明。她调出一段频谱图,指着其中一段不规则波动:“这是‘处理掉’三个字的原始信号。背景噪音太大,我们只能靠共振峰重建人声特征。”
她启动比对程序,导入林远带来的庭审录音。屏幕上并列出现两条声纹曲线,一条来自1999年的磁带,另一条是郑世坤三年前在法庭发言的清晰样本。系统开始逐字分析,重点锁定“处理”与“意外”两个关键词。
林远盯着进度条缓慢爬升。空气里只有机器运转的轻响。
“匹配度出来了。”李薇说,“‘处理掉’三个字,频段分布、基频抖动、辅音爆破强度,全部落在误差范围内。相似度91.3%,系统判定非合成。”
她打印出司法辅助报告,纸张刚出打印机就被林远接住。他一眼扫过结论部分,目光停在最后一行备注上:“音频残损严重,但核心音素一致性高,支持作为间接证据提交。”
“能听清原话吗?”他问。
李薇播放还原后的音频。电流杂音中,一个低沉的声音断续浮现:“……林建国要是再查,就让他儿子‘意外’……”
林远没动。
那句话像一根细铁丝,慢慢勒进皮肉里。他记得2016年冬天,自己刚进律所实习,在法院门口等导师签文件。一辆没挂牌的面包车从侧巷冲出来,撞上他右腿时没有减速,也没有刹车痕迹。交警说司机逃逸,车辆套牌,查不到人。
他翻出手机,调出当年事故记录的扫描件。照片里那辆车的轮毂有一道明显刮痕,呈斜向弧形。他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当时他躺在地上,视线正好对着轮胎。
“你查这个干什么?”李薇察觉到他的动作。
“时间对得上。”林远低声说,“那盘磁带是1999年录的。我爸最后一次公开质疑陈浩案,是2015年。第二年,我就出了事。”
他合上手机,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不是愤怒的敲,也不是犹豫,像是在确认某个节奏是否存在。
李薇看着他:“你是说,他们盯你们家很久了?”
“不是盯。”林远说,“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
屋里安静了几秒。李薇重新打开分析界面,把“意外”两个字的发音单独截取,做二次增强。“我再跑一遍模型,争取把上下文也捞出来。也许还能找到更多。”
“不用。”林远打断她,“现在这样就够了。”
“够?”李薇转过头,“够什么?够你去报警?还是够你拿去立案?他们不会认的。这种级别的威胁,没有直接证据,谁都不会动。”
林远没回答。他从公文包夹层取出一张烧焦的纸片,边缘卷曲发黑,中间残留几行字迹:“这是我爸书桌暗格里找到的,会议记录残页。上面有郑世坤的名字,还有‘城南仓储’四个字。”
他把纸片和声纹报告并排放在一起。“他以为火能烧掉一切。账本、监控、尸检报告,甚至连人命都能盖住。但他忘了,有些东西烧不干净。”
李薇盯着那张残片,忽然说:“你打算怎么办?继续查?”
“不然呢?”林远抬眼,“停在这里?等下一个‘意外’找上门?”
“那你得有人配合。”她语气紧了,“不能一个人扛。他们敢说这种话,就敢动手。你现在每走一步,都在他们的视线里。”
林远沉默片刻,拉开公文包拉链,取出三个U盘。“你把报告加密,做三份备份。一份交周正言律师托管,一份交监察委预存通道,最后一份你留着,不要联网,也不要告诉任何人。”
“那你呢?”
“我还有事要问。”他说,“有些人,可能还记得当年的事。”
李薇盯着他看了几秒,终于动手操作。她将数据分别写入三个U盘,每一份都设置独立密码,并生成校验码。最后一个拷贝完成时,屏幕弹出提示:【写入成功,源文件已自动删除】。
“好了。”她拔下U盘,递给他两个,“记住,一旦触发审查机制,预存文件会在四十八小时内自动公开。”
林远点头,把U盘收进衬衫内袋。他站起身,目光落在显示器上仍在闪烁的波形图。
“你不用这么拼。”李薇说,“这案子不是你的义务。”
“是我爸的命。”林远说,“也是我活到现在的原因。”
他转身走向门口,手搭上门把时,李薇又叫住他。
“如果他们真的在看着你……你刚才那些动作,已经暴露了方向。”
林远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就让他们知道。”他说,“我不躲了。”
门关上后,李薇坐回椅子,盯着未关闭的分析界面。她重新播放那段音频,把“意外”两个字放慢十倍,逐帧观察音波起伏。突然,她在噪音底层捕捉到一丝极微弱的回声——像是另一个声音的残影,叠在主音之后。
她放大那段波形,调整滤波参数。几秒后,系统标记出一个异常频段。
她皱起眉,正准备标记备注,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匿名短信跳出来:【别碰那段声音】
她盯着屏幕,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方。
而此刻,林远已走到楼下街口。夜风穿过楼宇间隙,吹起他的衣角。他摸了摸胸口的U盘,确认还在。
一辆出租车驶过,车灯扫过他的脸。
他抬手拦车,报出律所地址。
车子启动后,他靠在后座,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父亲最后一次回家的样子——拎着旧皮包,鞋底沾着泥,一句话没说,直接钻进书房。
那时他不知道,那晚之后,父亲再也没出过门。
出租车拐过一个弯,路灯的光从车窗斜切进来,在他手背上划出一道亮线。
他睁开眼,看见司机后视镜里映出自己的脸。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
是一条未保存号码发来的彩信。
他点开,图片加载出来:一张模糊的街景照片,拍摄角度来自高处,画面中央是“数影科技”的玻璃门,时间显示为二十分钟前。
林远盯着那张图,慢慢坐直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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