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老居民区的路边停下,车灯扫过斑驳的墙面,又熄灭。林远推门下车,风从巷口灌进来,吹动他衣领。他没抬头看那扇熟悉的窗,而是绕过楼侧,走向后院。
杂物间铁门锈得厉害,拉拽时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蹲下身,搬开角落的旧木箱,手指在底部摸索片刻,取出一只扁平的铁盒。盒面斑驳,边角卷起,像是被水泡过又晾干。他用拇指擦了擦锁扣,轻轻掀开。
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纸页,边缘已微微脆化。他抽出最上面那张,展开。名单上列着十几个名字,字迹是沈明远的手笔,熟悉而沉静。林远的目光缓缓移动,停在“林建国”三个字上。他没出声,只是将纸页翻转了一下,让光线照得更清楚些。
远处传来几声狗叫,接着归于安静。他合上铁盒,转身走出杂物间,穿过小院,来到院中央那片空地上。风还在吹,卷起地上的枯叶。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划亮。火苗跳了一下,他将名单一角凑近火焰。纸页边缘迅速变黑,火舌顺着纤维爬升,光映在他脸上,一闪一闪。
陈小雨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你在烧什么?”
林远没回头。火光中,名字一个接一个消失。他低声说:“不该留的东西。”
她走近几步,脚步踩在落叶上,发出轻微的碎裂声。“那是证据吧?还能追下去的证据。”
“不是。”他看着最后一行字在火中卷曲,“是过去的人留下的痕迹。他们不是靠名单活着的,是靠没放弃过什么。”
陈小雨站在原地,没再往前。她看着火焰渐渐弱下去,纸页化成灰,被风带起一角,飘向墙边。
“可如果没人知道他们做过什么,”她说,“是不是就像没存在过?”
林远用手指轻轻一压,将未燃尽的残片按进余烬。灰落在指尖,温热。他抬头看她:“你知道就够了。我烧的不是事实,是负担。”
她没说话。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火已经灭了,只剩一摊灰,风一吹就散。他望着那堆灰烬,像望着一段路的尽头。
“沈老师临走前把这盒子交给我爸,”他说,“不是让我继续查,是让我决定——要不要背下去。”
陈小雨低头看着那堆灰,忽然问:“那你现在放下了?”
林远沉默了一会儿。他从上衣口袋里取出那支旧钢笔,金属夹有些磨损,笔身带着年久的划痕。他低头看了看,轻轻放进空了的铁盒里,合上盖子。
“不是放下。”他说,“是换种方式走。”
他把铁盒重新放回木箱底层,推回角落。起身时,衣角被风掀起,他又整理了一下领口。
陈小雨站在原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你打算告诉别人吗?关于这个名单?”
“不会。”他走向院门,“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能守住。”
她没再问。夜风从巷子口吹进来,带着一点凉意。她看着林远的背影,忽然觉得他比之前更沉了些,不是疲惫,是某种定下来的东西。
“可正义不该被看见吗?”她追上一步,“如果没人知道真相,谁还会相信它存在?”
林远在院门口停下。他没转身,只是抬手扶了扶口袋,确认钢笔还在那里。
“法律不是靠曝光活着的。”他说,“它靠的是有人愿意在没人看见的时候,还去做对的事。”
他走出院子,脚步落在水泥地上,平稳而清晰。陈小雨站在原地,没跟上去。她看着那扇铁门缓缓合拢,发出一声轻响。
巷子里只剩下风声。她低头,看见一片灰烬贴在鞋边,轻轻一碰,就碎了。
林远沿着小路往前走,穿过几栋旧楼之间的夹道。路灯一盏接一盏亮着,照出他影子的轮廓。他没有加快脚步,也没有停下。
拐出巷口时,他摸了摸上衣口袋。钢笔还在。他继续往前走,身影融入街灯下的暗处。
一辆自行车从他身后经过,铃声清脆。他侧身让过,继续前行。
前方是十字路口,红灯亮着。他站在人行道边,等信号灯变换。对面大楼的玻璃窗映出城市的倒影,模糊不清。
绿灯亮起。他迈步过街,风从侧面吹来,掀起衣角。他抬手按了按口袋,确认钢笔没有移位。
走到街对面,他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子。巷子尽头有家通宵营业的便利店,灯光亮着。他没进去,只是站在门口的阴影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二十三点四十七分。
他收起手机,继续往前走。巷子两侧是老式住宅,窗户大多黑着。有几户还亮着灯,窗帘后有人影晃动。
他走到巷子尽头,抬头看了眼天空。云层薄了些,露出一角夜空。星星不多,但能看见。
他继续走,脚步没有停。
前方是一片小广场,空无一人。长椅上放着一个塑料袋,被风吹得微微颤动。他绕过长椅,走向另一条街道。
一辆环卫车缓缓驶过,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他等车过去,才继续前行。
街道两旁的树影拉得很长。他走过一棵老槐树,树枝在风中轻轻摆动,投下的影子像在地面划动。
他抬手扶了扶领带,发现已经松了。他没去整理,只是继续走。
前方是公交站台,站牌下坐着一个穿校服的女孩,低头看着手机。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
林远从她身边走过,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清晰。他没有回头。
走到下一个路口,他停下。前方是主干道,车流稀疏。他站在路边,等红灯。
风从远处吹来,带着一点尘土的气息。他抬手摸了摸上衣口袋。
钢笔还在。
他望着对面的红灯,眼神平静。
绿灯亮起。
他迈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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